Chapter56黑暗中(上)
薇洛始終什么也沒有說,在所有人面前假裝著一切正常。 但她看起來顯然就有問題,當她早早的就準備要回房睡覺時,阿萊西奧終于還是忍不住又和她說起了悄悄話。 “你是身體不太舒服嗎?”他輕聲問。 “嗯,我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然后她又一次直接離開了,懶得和他多說半個字。 阿萊西奧十分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她的話,他的直覺告訴他,總有什么事情發生了,至少也是誰惹得她生氣或者傷心了。 不可能會是仆人。就像他曾經對她說的,他的仆人里沒有蠢貨,他們除非是嫌在這工作太安逸了才敢冒犯她。 但仆人也許知道一些什么。 他真是受不了自己這個總是要從仆人那里探聽她情況的樣子。 而經過詢問后,他也得到了結果,她今天是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回來的,顯而易見是被什么給嚇到了,衣服都在奔跑中被樹枝刮破了。 在他的怒火中,他們緊張地告訴他,這是她吩咐的,不要用她的事去打擾他。 她一向很擅長用那種不聽從她就會大禍臨頭的語調與態度跟仆人說話。 也許確實就只是小事,她看到什么毒蛇毒蟲甚至是野獸了。 但也有可能,她撞見不長眼的人了。 他早說過不能讓她一個人亂跑。 他越想越心煩,真是,其他事情她喜歡三緘其口也就算了,為什么她明明這么害怕也不能和他說說。 他又回憶起了她才剛回來不久時的樣子,她重新梳洗過了,穿著綠色的衣服,像山谷中的仙女,臉色慘白,而因為有個不速之客在場,他不可能表現得毫無顧忌。也許她當時正感到非常虛弱,不堪一擊。該死的里卡多。 她可能才離開了幾分鐘,他就忍不住追了過去,舉起手敲了敲她的房門。 她不可能會這么快就睡著了,但她沒有給出回應,門下也沒有任何燈光。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房間里非常暗,她躺在床上,卻顯然如他所料,壓根就沒睡。 見他進來,薇洛先是嚇了一跳,然后便惱怒道:“我好像沒有允許你進來,我說了,我現在需要休息,我沒什么精力應付你。” “我現在總算覺得一切變得正常了點,你對我發脾氣了。” 阿萊西奧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房間重新變得一片漆黑,他輕車熟路地鉆到她的床上,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里,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她煩心地把他的頭推開,簡直想要立刻飛到墻上去:“別碰我了!” “你的爪子又亮出來了。”阿萊西奧深情地拉住她推他的手,在黑暗中凝視她臉的位置,“我可以讓你喵喵叫嗎,我親愛的?” 聽到他說爪子,薇洛忍不住又想起了里卡多那張被她扇了一巴掌的臉,她的指甲劃破了它。那張臉與他很有幾分相似,她不得不感到慶幸,自己現在根本看不清楚他,不然她會忍不住再扇一次。 “我需要休息。”她重復道。 “就稍微再等一等吧,也不差幾分鐘,我就是想知道你今天散步究竟散到哪里去了?你如果不喜歡讓仆人跟著,就不該到處亂跑,他們告訴我,你回來時看起來非常糟糕,我很擔心你。” 聞言,薇洛猛地抬起頭,在夜色中盯著他的眼睛:“你又要限制我行動?” “怎么就變成限制了。” 阿萊西奧看著她因為抬頭的動作而變得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她甜美的呼吸吹拂過自己的臉頰,那十分迷人。 “我是想要保護你,你本來就不該一個人出去走動,并不是人人都認識你,也不是人人都有自覺,不會冒犯你。” “沒有人冒犯我,只是有個蠢貨誤會了一些事情,但我想誤會已經解除了。” 阿萊西奧皺起了眉:“誤會什么了?” 因為憤怒,薇洛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意圖,尖刻道:“其實也不能算是誤會,畢竟我總是會忘記,在你們這些人看來,我只是獨自走到路上,就是往脖子上掛了個牌子,在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一件待售的商品,只要你們愿意付錢,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我甚至都完全搞明白了你們的邏輯,我穿得樸素一點,說明我一貧如洗,不會去拒絕一個輕松賺錢的機會,我穿得漂亮一點,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肯定是想要招攬顧客。” 強烈的憤怒使得阿萊西奧的牙齒瞬間咬緊了,但他還是盡量令自己語氣平靜地問:“你得告訴我他長什么樣子,又或者你可以畫出來?” 他必須知道是誰有這個狗膽。恰當的教訓是必須的,他甚至想到如果對方還算有些身份,他可能會選擇直接提出決斗,不是那種紳士之間心照不宣的表演,他現在是真的有點想殺人。 “我忘了。” “你!” 阿萊西奧知道她根本沒說實話,險些就要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但克制并不妨礙他依然是憤怒的。她以為自己這是在干什么?她是信教信魔怔了,覺得自己此刻的袒護能夠救贖一個罪惡的靈魂嗎?他們的牧師平日里就是這么布道的? “好,忘了就忘了吧,畢竟是不愉快的事,只要你沒事就好。”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問:“你確實沒事吧?” “什么事情也沒有,你要真這么關心,大可以去問問茱莉亞。” 阿萊西奧幾乎想問茱莉亞是誰,但好在那不難猜測。 “那我希望你下次想出去散步時能至少帶上那什么茱莉亞,為了你的安全,當然了,再多帶幾個仆人更好。” “我喜歡獨自思考。” “你當然還是可以獨自思考,干嘛要把仆人當回事?他們懂得怎么做空氣。” 她繼續道:“可我不懂得如何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當空氣。我一點事也沒有,完全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而且我以為,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是再跌一跤也沒什么大不了,根本不必把這當做是什么天大的事。” “你……在說什么?” 她這番話仿佛帶著一些隱晦的含義,阿萊西奧不免有些猜測,但他希望那純粹是自己的理解錯誤。 薇洛道:“你早已經毀了我的一切。” 好吧,他竟然真的沒有理解錯。他就知道,她一直是這樣,氣人的時候隨便一句就是簡直想把人氣死。 “你已經用這件事指責過我一萬次了。好吧,我確實是毀了你,我很抱歉我還非常享受每一分鐘,可你也一樣。你只是一定要做一個受害人,一定要自暴自棄,好得到一點心理安慰。” 薇洛的臉頓時一紅,只是因為這是一個沒有點燈的夜晚,她才不曾偏過頭去:“我早就已經懶得指責你什么了,反正你一直都是一個理直氣壯的人,你根本不在乎,而我只是想告訴你,有很多事情我也同樣不在乎了,這很好,我的痛苦變得少了很多。” “像這種話不許再和我說第二遍了。” 他管她在不在乎,他在乎,這才是真正的重點。 “而且關于仆人那個問題,我也不是和你商量,這是命令,你必須這么做,要是以后讓我看到你有一只腳在門外而沒人陪同,你就干脆不要出去了,就給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 聽到他這么說,薇洛不禁愣了愣,然后,一陣輕笑從她的嘴里漏了出來,很快,它就變成了一連串的大笑,笑得她是停都停不下來。 她的笑意味不明,但絕對與開心沒有半點關系,阿萊西奧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渴望使她冷靜:“好了,好了,該死的。” 她想掙開他的手,但她沒能夠掙開,只要他想,她就根本掙不開。 “你現在是不是也想要向我證明一下,證明跟你的力量相比,我是多么的軟弱?證明你永遠都可以不顧我的任何意愿,隨心所欲地控制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西卜大人,我難道不是早就已經放棄了抗爭,向你承認我的失敗了嗎?” 她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尖利的鞭子打在他身上,她幾乎比用長矛刺穿他的心臟還要更傷害他。他在她面前時簡直就像個孩子一樣憤怒而且手足無措。 他不是不理解,女性就是脆弱的、不理性的、總是被感性所支配,但她顯然格外容易變得歇斯底里,明明他只是關心她、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可能會有的傷害,僅此而已…… “我不是控制你。” 雖然他也不是沒想過,像個該死的愚昧的蘇丹控制著他后宮的女奴一樣,但他知道,她心里有座活火山,他只能盡力去安撫,不然讓它炸開了,他們就是連一點點表面的和平都維系不下去,除了大吵大鬧,什么也沒有。 “我是害怕。” 薇洛冷笑:“你能去害怕什么呢?一直以來,你驕傲得就像是一位國王……” “我看起來真的還像驕傲的樣子嗎?”他打斷了她,“還是說,我必須得向你更加卑躬屈膝才行?” 薇洛半晌都沒有說話,只是仍然倔強地抬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