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楊曦聲音不高,云淡風輕的樣子,語氣卻不是玩笑。 陳漪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別多想,跟韓總無關,是我認真想追穆逸舟。” “豪賭?” “算是吧。反正老韓也還沒給我什么股權之類的,這份工作丟了能另找機會,缺的是靠譜的歸宿。男人是什么德性,這么多年我心里有數。穆逸舟這種太少,如果錯過,這輩子碰不到第二個。” 陳漪頓了下,向來八面玲瓏、逢場作戲的臉上,少見地露出認真而溫情的神色。 “我很喜歡他。他就像寶藏,可遇而不可求。” 片刻安靜,楊曦意外地看她,水杯放回去,磕出細微的輕響。 陳漪自覺吐露過多,輕咳了聲,“你呢?對童小姐另眼相看,她有什么過人之處?” 童溪嗎? 楊曦低頭,聞著水杯里很淡的檸檬味道,腦海里浮起她的模樣。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來,楊曦對著水杯,像是自言自語。 “她更可遇不可求。” 陳漪打聽來的消息像是一方巨石砸在湖心,讓楊曦心神不定。 他原本已經打算放棄,甚至那天童溪崴了腳,穆逸舟抱她匆匆離開后,他借酒澆愁,極力撲滅蠢蠢欲動的火苗。畢竟當時那情形,穆逸舟表現得跟她男朋友似的,而童溪也沒明著拒絕,倆人關系看似不錯。 但如果陳漪說的是真的…… 昔日傷害得太深,難怪童溪始終隔絕桃花,不斷拒絕他的示好。難怪穆逸舟回國那么久,他倆還沒復合。想必她仍未走出過去的傷害。 而他原以為能用距離冷卻對童溪的欣賞,從這數月的嘗試來看,很失敗。 楊曦發現,他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童溪。 那么,怎能不戰而退? 楊曦翻來覆去地想了整夜,次日清晨用冷水洗了個澡,澆得渾身清醒。 小長假前的最后一個上班日,比平時懶散很多,他不急著去公司,想好了借口去約童溪——據石琳以前透露的信息和他的觀察,童溪出去玩都是錯峰,小長假一般待在宿舍,不去外面的人山人海找罪受。 結果令他很失望。 童溪的這個假期早已排滿,騰不出空隙。 楊曦費了半天口舌,卻以失敗告終,深覺出師不利。 童溪其實也沒糊弄人,她的假期確實早有安排。 臨近畢業,忙于實習和畢業論文的同學們終于想起了散伙前的班級活動,因為平時各自都忙,不好協調時間,便選了五一,白天在校園組織活動,晚上集體轟趴。第二天拿來碼字,午飯和晚飯都約出去了。 第三天則是社團活動,跟穆逸舟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穆總:跟我一起,你約不到~氣不氣? 昨天早上忘記更新了,抱歉呀 第28章 社團活動是鐘原組織的, 一場早有策劃的真人rpg游戲。 活動宣傳做得很好,吸引了許多學生報名參加, 相應地也需要更多的人來做后勤。協會里npc的人手不夠, 群里也有畢業后留在a事的師兄師姐感興趣, 鐘原便邀請他們來參加, 人多力量大。 五月初荷葉婷婷, 樹蔭深濃, 很適合戶外活動。 大草坪一堆堆都是出來放風的, 協會占了角落的一片, 給npc們發材料, 叮囑要點。 童溪趕到的時候, 人已來了大半, 圍在一塊兒曬著陽光吃冰激凌。 她將半箱小獎品放好, 跟回校的老人們打個招呼,然后去找鐘原確認獎品的事。說到一半,感覺身后不太對勁,回頭瞄了眼, 目光便頓住了, “穆……師兄,你也來玩?” “不行嗎?”穆逸舟笑著反詰。 他今天穿得很隨意,淺杏色的休閑t恤,底下是黑色直筒褲,簡潔而修身。頭發漆黑,顯然是早晨洗過, 清爽得很。陽光籠罩在側臉,笑容帶點散漫,他站在初夏綠意盎然的草坪,身處朝氣蓬勃的學生堆里,身上那股深沉清冷被沖淡大半。 童溪迎著他清雋的眉眼,猛然意識到,他其實也才二十七歲。 有些碩士生畢業時也是這個年紀,未脫張揚放肆的校園氣息。他卻已學成歸國,帶著團隊一路沖殺,在眾多創業公司里頑強地活到現在,且前景可期。 童溪被問得噎了下,才說:“當玩家還是npc?” “npc啊,穆哥守最難的那一關。”鐘原遞了瓶水給穆逸舟,又問童溪,“師姐喝水嗎?” “呃——喝。” 簡單的問題都要遲疑,顯然是心不在焉,被男色沖昏了頭腦才思考遲緩。 鐘原暗笑,彎腰去取水。 穆逸舟顯然也有同感,唇邊笑意更深,隨手擰開瓶蓋將水遞給她,而后接了鐘原新取的那瓶,擰開喝了一口。這片刻間的動作完全出于自然,不假思考似的,穆逸舟遞得想當然,童溪也接得自然,倆人都沒覺得有問題。 鐘原卻被秀了一臉。 高調地秀恩愛不可怕,最怕這種秀而不自知的,簡直暗箭難防。 鐘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可能當了個小燈泡,忍著笑撇下他倆去找別人。不遠處是回校的老師姐韓佳佳,看到他倆,抬手打個招呼,而后側頭問旁邊的同伴,“哎,他倆還是在一起啦?” “不知道啊。”同伴茫然。 這倆是社團的老人,見證了童溪和穆逸舟在一起又分手,看童溪當時那狀態,還以為會相忘江湖老死不相往來,見到此情此景難免驚訝。不過畢竟已混跡職場,知道管住嘴巴,便默契地沒亂八卦。 忍了片刻,韓佳佳還是忍住低聲說:“其實他倆很配的。” 誰說不是呢? 同伴又往那邊瞟了一眼,童溪已經在給npc分組了,寬松的蝙蝠衫配著格子休閑短褲,微卷的頭發披散在肩,背影都是清麗的。穆逸舟就站在她幾步外,在跟老朋友閑聊,視線不時瞥向童溪,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就像是多年前,童溪總會暗戳戳瞥向穆逸舟一樣,藏得再深都能露出尾巴。 時移世易,兩人竟然調換了位置。 整個活動進行很順利。 結束時才四點半,鐘原帶著骨干們分發獎品,打算待會找地方復盤慶祝,幾個已畢業的老人許久沒見面,由穆逸舟提議聚餐,再去外面一家桌游吧打牌聊天。 總共六個人,都是穆逸舟當政時的舊人。 童溪和陳博跟他們都熟,便也加入了。 a大外面的食街上吃喝玩樂俱全,熱鬧的火鍋涮完,便轉戰桌游吧。 總共八個人,正好湊一桌打三國殺國戰,重溫當年群起而攻穆逸舟的樂趣。打牌的間隙里笑鬧閑聊,詢問各自的近況,有在公司嶄露頭角的,有跳槽加薪的,也有還在被組長虐,打算另尋出路的。 穆逸舟這種神人混得最好,已經見怪不怪。 陳博找了家高校做教職,畢業后就要離開待了整整十年的a市,緣聚緣散如浮云,只能祝前程似錦。 童溪留在a市,倒還能偶爾見面,唯一頭疼的就是住宿問題。 a市房價高得嚇人,剛畢業的學生除非家里資助買房,不然都得租住。哪怕是湊錢出首付買了房,還貸的壓力也不小,在座的都才畢業兩三年,就算收入不低,也還沒到財務自由,一半都是租房住。 童溪還沒打算畢業就買房,約了跟巫文靜先合租一年。 到時候巫文靜和榛子應該快結婚了,她的前路也能更明晰。 這幾年放棄娛樂時間堅持碼字,童溪業余倒是賺了點小錢,實習也有工資,日常開銷用獎學金就能解決,大部分都攢著,房租完全不成問題。麻煩的是租哪里——她跟巫文靜看了幾處,都不太滿意,還沒選好住處呢。 飲食起居是大事,被房東和中介坑過的人紛紛傳授經驗。 穆逸舟回國后的居住問題是韓懷公讓人安排了的,不用他分心動手,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聽童溪提起才想到這茬。 他就坐在童溪斜對面,聽著眾人討論,也沒插嘴,只專心謀算出牌。 回合結束,滿桌的注意力也從他挪到了旁邊的陳博身上。 穆逸舟靠在椅背,瞥了童溪一眼。 兩個女生在外面住,童溪又沒社會經驗,他怎么放心?但若他來解決住處,以目前兩人的狀態,童溪大概率會拒絕,遂掏出手機給韓懷公發微信。 “老韓,幫忙找個空房,公司和xx報社中間,要靠譜。兩個女生住,剛畢業的學生。” 消息很快就回了過來—— “嘖,里面有童小姐?” “把人拐過來你再搬進去?近水樓臺,狼子野心。” 連著兩條消息,將穆逸舟的打算推測得明明白白,這家伙分析信息猜度人心的本事真叫人頭疼。穆逸舟跟他認識雖沒幾年,交情卻很深,懶得廢話,直接問:“幫不幫?” “難得穆總開口,哪能不幫。” “等著,我馬上安排人去看。” 這就是妥了。韓懷公在a市長大,各種人都認識,這點事如雞毛蒜皮,靠得住。 穆逸舟放下手機,重新投入戰局,半個字沒提房子的事。只在打牌結束,一群人出了桌游吧各自回家的時候,叫住童溪,“我表妹過兩天來這邊,想在a大和隔壁轉轉,能幫忙帶個路嗎?” 深夜的路燈格外明亮,他站在樹下,夜風吹動衣角。 童溪覺得意外,“你自己沒空?” “你們女生比較有話題。”穆逸舟答得理所當然。 ……這是個什么鬼理由。 童溪笑著別過頭,旁邊一輛出租車停下,韓佳佳鉆進去跟他們道別。整日的玩耍后,看得出穆逸舟藏著的態度,便借玩鬧后的一點酒意調侃,“穆哥,記得送童童回去哦。”說完關上車門,溜之大吉。 剩下陳博站在路邊,樂呵呵地笑了下,也朝他們擺手。 “穆哥,童溪交給你,我先回啦。” 這句話說完,陳博才想起多年之前,也常有人在社團聚會結束鳥獸四散的時候這樣說,調侃的、揶揄的、羨慕的,心照不宣。然后一群人高談闊論,從微生物到宇宙洪荒,亂七八糟地扯淡著,仿佛那種熱鬧永不會散場。 那一段年少無憂,鮮衣怒馬的時光啊。 陳博暗自感嘆,哼著歌過了馬路。 童溪覷了穆逸舟一眼,那位竟順桿往上爬,“走,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