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178
燕王妃看到傷重的兒子,眼圈發紅,克制著沒有流淚,再看同樣昏迷的沈瑄,終于還是落下了淚,“王爺,高煦和瑄兒這是怎么了?” “回府再說。” 燕王回身,看到面帶憂色的朱高熾,沒有多說,態度卻有些冷淡。 朱高熾心中一跳,不待上前,滿身泥土和汗水味道的朱高燧走到他的身邊,冷笑一聲,道:“世子,既然不擔憂二哥就別擺出這副樣子,平白的讓人厭惡。當父王看不出來?” “三弟何出此言?” “不過是給世子提個醒。” 朱高燧又哼了一聲,朱高煦重傷不醒,看到朱高熾這個樣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三弟,二弟重傷,孤怎能不擔憂?孤知你與二弟情誼深厚,自東昌戰報傳來,孤亦是日夜寢食難安。” 朱高燧皺眉,不耐煩再聽。朱高熾卻不在乎弟弟甩自己臉色,語氣更加溫和。落在周圍人眼中,更認定世子仁厚,三公子未免太驕橫了些。 世子兄弟打機鋒不關孟清和的事。燕王回府后召見官員,安撫眾將,孟清和只是跟著走個過場。燕王講了什么,眾人有何種表現,通通都沒放在心上。 他滿心都是重傷的沈瑄,離開承運殿,立刻朝沈瑄養傷的廂房走去。 廂房內,慣于診治外傷的劉大夫剛為沈瑄換過藥,一個看起來有些面生的醫戶扶著沈瑄躺下。 沈瑄仍在昏迷,臉上血污洗凈,蒼白得嚇人,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孟同知。” “劉大夫,指揮的傷勢如何?”孟清和走到床邊,看著人事不知的沈瑄,擔憂道,“不知何時能醒來?” “老夫也無法斷言。”凈手之后,劉大夫從藥箱里取出兩只瓷瓶,想了想,交給了孟清和。 眾人皆知沈瑄對孟清和的看重,更不用說曾為兩人診治過的劉大夫。 孟清和沒有推辭,接過藥瓶,仔細詢問了服藥次數和用量,又問了一串的問題,問到劉大夫腦門蹦起青筋,才不情愿的放人離開。 “沈指揮何時能夠蘇醒,老夫當真不確定。”劉大夫背起藥箱,“但指揮恐會發熱,夜里最好不要離人。” “我知道了,多謝劉大夫。” 見孟清和還要再問,劉大夫二話不說,背起藥箱轉身就走,一刻也不愿多留。醫戶愣了一下,忙跟上去,藥箱該他來背,被人看到工錢就沒了,良醫慢一步啊! 借口打發長隨去提水,再去去炭,孟清和關上房門,走回床邊,拉過一張凳子坐下,雙手支著下巴,看著閉目不醒的沈瑄。 臉色很白,一雙眉更顯得烏黑。 呼吸還算平穩。 小心的伸手,觸及有些干的下唇,孟清和皺眉,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含進口中,俯身,一點一點喂進了沈瑄口中。 想起劉大夫的叮囑,打開青色的瓷瓶,倒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丸藥,用水化開,只聞味道就曉得有多苦。 本以為趙大夫的丸藥已是最苦,不想劉大夫更勝一籌。 捏著鼻子喝一口,險些噴出來。眉毛頓時皺成一團,這也太苦了。以口哺藥的事,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抱怨歸抱怨,孟清和還是一口接一口的將藥全部喂完。灌了兩杯水,才勉強壓下滿嘴的苦味。 下次用劉大夫告知的辦法? 抬頭望了一眼屋頂,扯扯嘴角,算了,還是繼續自己來吧。 夜里,沈瑄果然發起了熱。 孟清和不需當值,整夜都守在他的身邊。長隨也沒能清閑,水換了一盆又一盆,屋內的炭爐也一直需人照看,臨近卯時,沈瑄的熱度才有所減緩,孟清和光榮成為國寶,長隨已是趴在桌旁睡了過去。 取下覆在沈瑄額頭的布巾,掌心覆上,良久,孟清和舒了口氣。 還好,不熱了。 站起身,突然一陣頭暈,腳步有些踉蹌,踢到了凳子,扶住床沿才穩住了身體。 聲響驚醒了長隨,發現自己竟睡著了,炭爐沒了火星,心中一哆嗦,“同知,小的……” 不等長隨說完,孟清和扶著額頭走出屏風,擺擺手,溫聲道:“起來吧,你也累了一夜。” “謝同知不罪。” “去提壺熱水,順便讓人把早飯送來,多加一碗粥。” “是。” 先把炭爐點起來,長隨才推門走了出去。 天空飄著大雪,風從門窗的縫隙吹進來,孟清和緊了緊外衣,拍了兩下臉,頓時精神許多。 回首看向屏風后的沈瑄,心中仍是擔憂,到底何時能醒? 承運殿暖閣中,燕王難得有時間處理政務。 剛放下筆,白狗兒進來回報,高陽郡王和沈瑄仍是未醒。據醫正所言,兩人性命都是無礙,只是何時能醒還是未知。 “恩。”朱棣點點頭,神情中帶著一絲疲憊,“瑄兒身邊是誰照顧?” “回王爺,是燕山后衛的孟同知。” “他?倒也是個重情義的。”燕王又皺了一下眉,“王妃不是讓醫正留在瑄兒那里嗎?” 聽燕王問起,白狗兒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道出了因由。 “回王爺,世子妃傳話,小公子身體不適,沈指揮由劉良醫代為醫治。” 世子的長子極得燕王喜愛,若是朱瞻基身體不適,醫正自然不敢怠慢。 不過,偏偏去瑄兒那里找人,還是這個時候? 朱棣臉色發沉,白狗兒大氣不敢出,誠心誠意的發愿,鄭聽事可快點好吧,在王爺身邊聽用當真不是件易事。他資歷尚淺,著實應該再磨練一段時間。 干一行愛一行,可也要有命去愛不是? “罷了。”終于,燕王出聲了,“劉良醫長于外傷,這樣也好。” 白狗兒擦擦汗,又聽燕王說道:“去請道衍大師,孤有話問他。” 口稱大師,語氣可不像以往那么客氣。 “奴婢遵命。” 得知燕王會召見,道衍撣了撣僧衣,站起身走出廂房。表情平和,步態沉穩。白狗兒很想提醒一句,王爺心情有點糟糕,大師如此淡定,不是火上澆油? 想了想,到底按下了念頭,一字未提。 暖閣內,道衍施禮,燕王瞪著道衍的光頭,從鼻孔噴氣。 “大師,”朱棣咬牙,“孤出兵前,大師曾言,‘師行必克,但費兩日’。如今,大師有何教孤?” 當初,你這和尚忽悠老子,大軍必勝,一定能橫掃南軍。如今呢?老子在東昌丟了幾萬精銳,想起來就rou疼! 似早料到燕王會有此問,道衍淡然一笑,道:“兩日,昌也,自此全勝矣!” 解釋起來,他之前說的“但費兩日”,指得便是東昌。東昌兩日之敗不算什么,從此之后,王爺定會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