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57
王府良醫知道王爺沒病,藥方卻必須開,還要照著重病去開。 沉吟半晌,寫好一張方子,先給燕王過目,待燕王點頭,才交給了隨侍的宦官。 “還請劉大夫多費心。” “不敢,此乃老朽分內之責。” 良醫提著藥箱離開,燕王妃起身退進了側殿,燕王派人叫來道衍,朱高熾三兄弟正要離開,卻被燕王留下。 不說朱高煦和朱高燧,連朱高熾也難掩驚訝。父王和道衍和尚下棋議事,極少允許旁人在側,留下他三人,莫非? 三人心中各有猜測,或多或少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宦官三保退出殿內,向王府典寶領了腰牌,帶上幾個信得過的火者和護衛,再次動身前往開平衛。 一行人走得很急,對外言稱,王爺病重,想見義兄的獨子,便是有人懷疑,也不能公開阻攔。 此時的孟清和尚不知道,他的人生,將隨著三保一行的到來徹底發生改變。 靖難這艘大船馬上就要,船票即將送到他的面前。 第四十一章 燕五府前的群毆 北平府是元朝大都所在,永樂遷都之后,改北平為北京,正式成為明朝都城,也開啟了有明一代,自永樂至崇禎,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壯懷篇章。 孟清和站在德勝門前,看著二丈九尺高的城墻,回想從三保口中聽到燕王要見他的消息,仍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高陽郡王也好,三保太監也罷,歷史上的名人出現在眼前,最多不過激動一陣。 可到永樂大帝這個級別,就不是激動兩字可以形容的了。 孟清和坐在馬背上,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疼,看來真不是做夢。 “百戶,入城當下馬。” 隨行的丁小旗上前,低聲提醒了一句。 北平府雖不比南京,卻是親王藩邸所在,定有各項規制,必須遵守。 孟清和下馬時,宦官三保正將王府腰牌交給守軍查驗,沈千戶和周百戶等人也陸續下馬,待守軍確認之后,跟著三保等人走進了內城。 北平四月,不像塞北一般風雪交加,卻也不見絲毫春意。 城內的守軍皆穿著厚實的袢襖,沿路遇上的農戶和商戶也是棉衣加身。 三保帶著沈瑄一行人快步來到王府廣智門前,在丹漆銅釘的門前站定,門前的守軍立刻上前詢查。 守門的衛軍查過腰牌,問明沈瑄孟清和等人的身份,得知沈瑄是王爺指名要見的,不敢耽擱,立刻叫人開門。 一行人正要入府,從西直門方向突然來了一匹快馬,馬后緊跟著一隊身著朱紅袢襖的衛軍。 馬上之人著緋色武官公服,袍織小獨科花,腰纏犀帶,腳蹬皂靴。身形高壯,下巴方正,濃眉下雙眼狹長,看人時好似帶著冷光。 此人正是北平都指揮使,謝貴。 待謝貴到了近前,門前守軍依制行禮,三保笑著說道,“咱家見過謝指揮,謝指揮可是有公務?” 一邊說,一邊拿眼掃著謝貴,王府門前,是不是該下馬? 謝貴視若未見,居高臨下掃過三保和沈瑄等人,視線在孟清和身上停留不過幾秒,卻好像有刀子在身上刮過一般。 孟十二郎不由得皺了一下眉,咬了一下嘴唇。 這位,怕是來意不善。 “馬聽事這些日子常出城?” “咱家也是奉王爺命。”三保微微躬著身子,隱去了臉上的笑容,“王爺重親情,病中還念著故去的前定遠侯,遣咱家去了開平衛。咱家沒別的本事,好歹能為王爺解憂,也是盡了做奴婢的本分。” “哦?”謝貴眼睛一瞇,連瞳仁也不見,好似只在眉下劃開了兩條細縫,目光卻愈發凌厲,“前定遠侯?可是逆賊藍玉謀反的同謀?” 這句話問得相當不客氣。 前定遠侯是否真的牽涉進藍玉謀反,乃至于藍玉是不是真的謀反,眾人心中都有數。 可案子是洪武帝下令審的,罪名也是洪武帝定的,發沈良充軍戍邊是洪武帝親自下的旨意,明知謝貴這是當面罵人,戳人的心,沈瑄仍無法爭辯。 說前定遠侯沒謀反?是錯判? 謝貴立刻能著人將沈瑄拿下,打死不論。 若是他不出聲,任由沈良被謝貴如此輕蔑,于他的名聲有礙不說,恐怕還會牽扯到燕王。畢竟是燕王念著義兄,而這個義兄,被他老爹定為了反賊的同伙。 這就是一個局,謝貴做了一把小人,卻小人得極為狡猾。 沈瑄垂下眼眸,面上愈發冰冷,雙拳緊握,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三保的臉色沉了下來,但他同樣不能出聲。 孟清和狠狠的磨著后槽牙,丁小旗在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袖。 意思很明白,不能沖動,更不能出聲。 同余瑱據理力爭,宋忠仍是差點把他打死。在二品的都指揮使面前,一個小小的百戶,不過是能輕易碾死的螻蟻。 前武庫司郎中深諳這個道理,孟清和則是從血的教訓中學會的。 孟清和輕輕動了動手腕,示意丁小旗放開他。他不會沖動,至少現在不會。 燕王特地派人將沈瑄從開平衛找來,絕不會坐視沈瑄被人如此侮辱。這不單單是沈瑄一個人的事,也關乎到燕王本身。就在剛剛,孟清和眼角余光掃到一個王府護衛轉身進了府內,相信過不了多久,解圍的人就會到了。 謝貴仍是騎在馬上,睨視著眾人,他也在等,等著看王府內的反應。 燕王是真的重病了? 還是裝病? 南京的建文帝等著消息,王府里的內應總是支吾其詞,只送出一張藥方子。藥方子能代表什么?沒親眼見到燕王本人,誰也不敢真的確定。謝貴和張昺都在著急,卻不得其門而入。得知三保帶著沈瑄等人從開平衛回來,謝貴意識到這是個機會,匆忙趕到,目的就是為了找茬。 惹怒了燕王又如何? 城內有他帶來的南軍,城外駐扎著宋忠的三萬軍隊。永清左衛,右衛分別屯守彰德,順德,燕山衛中精壯被抽調泰半,燕王身邊的護衛力量有限,可節制的大部分軍隊都在邊塞,謝貴有恃無恐,燕王此刻真的反了,倒省卻不少麻煩。 門前眾人各自打著算盤,三保幾次開口,想以燕王有令為借口帶沈瑄等人進府,謝貴全當聽不見,一味的糾纏,直到一個身著大紅常服的少年從府內大步走來,手中的馬鞭用力一揮,破空之聲驚到了謝貴胯下的軍馬,僵持的局面才被打破。 “謝指揮好大的威風!” 高陽郡王朱高煦紅衣如火,語帶怒意,說話間又是一鞭揮出,馬嘶聲中,謝貴險些從馬上摔落,得到一旁的衛軍扶持,才沒當眾出丑。 “郡王這是為何?” “為何?” 朱高煦臉上怒意更甚,鞭子一指謝貴等人,“爾等可認清這是何處?!王府之前縱馬,可是視太祖法令為無物?孤是郡王,孤的父王乃是親王,太祖皇帝親子!連南京的皇帝見到孤的父王都要稱一聲叔叔,你是個什么東西,敢在王府門前放肆?! 一頓斥罵仍不解氣,直接號令王府護衛,“給孤打,打死不論!后果孤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