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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清和在線閱讀 - 清和_分節閱讀_52

清和_分節閱讀_52

    親王儀仗自宣武門入,執旗人在前,親王象輅居中,宦官侍人隨行車旁,五百護衛皆鮮衣怒馬,行動間馬蹄聲不絕,馬上之人端肅凜然。

    引幡,戟氅,戈氅,儀锽氅等陸續行過,引得路旁諸人聲聲驚嘆。

    雖久居皇城,但自洪武朝,諸王就藩,非奉詔不得入京,如此威風的場面著實是少見。

    鴻臚寺卿親自出迎,引朱棣下榻城中燕王府。

    等了許久卻不見燕王,一名著紫色葵花衫,戴黑色幞頭的宦官回報說燕王身體不適,在進京的途中染了風寒,不宜見風。

    奉命迎接的官員有些傻眼,燕王病了?

    “還請大行令行個方便。”

    宦官笑得和氣,鴻臚寺卿擦擦汗,十分為難,藩王進京卻不見迎接的官員,不和規矩啊。

    馬上的漢陽郡王朱高煦已是等得不耐煩了,眼睛一瞪,手直接摸向了腰間的配刀。

    刀鋒尚未出竅,象輅中傳出了燕王的聲音。

    “高煦,不得無禮。”隨即又是一陣咳嗽,“三保。”

    “奴婢在。”

    “開門。”

    之前同鴻臚寺卿說話的宦官立刻轉身,一溜小跑回到車前,踏上車攆,推開了一扇側門。

    門內,燕王一身大紅常服,側面正坐,透過車簾,面上隱有倦色。

    正主露面了,再耽擱就是純心找茬了。

    鴻臚寺一應人等立刻行禮,“見過王爺。”

    策馬經過恭候在一旁的鴻臚寺卿和左少卿時,高陽郡王故意一拉韁繩,拇指抵在刀鞘之上,鯊魚皮制的黑色刀鞘被推開了半寸,雪亮的刀光閃過兩人的眼前,高陽郡王放聲大笑。

    “土雞瓦狗之輩,不過爾爾!”笑夠了,高陽郡王冷哼一聲,“敢攔父王的路,就該讓鼠輩嘗嘗小王砍過韃子的刀有多利!”

    鴻臚寺卿和左少卿的臉色煞白,雙手發抖。

    竟如此的張狂!

    在天子腳下,威脅朝廷四品官員,當真是狂妄至極!

    高陽郡王的行為被眾人看在眼中,自有宦官向燕王稟報,象輅中的燕王卻始終未出一聲

    朱高煦斜眼看著面如土色的朝廷官員,毫不掩飾目光中的不屑與輕蔑。

    建文帝很快得知高陽郡王的猖狂之舉,撫案凝眉,握緊了拳頭。小不忍則亂大謀,燕王老謀深算,縱子如此,必有后招。

    他忍!

    可惜建文帝料錯了,高陽郡王的狂妄只不過是個開胃菜,燕王入宮才是真正的大餐。

    按明朝禮制,藩王朝賀新君需著袞冕,青衣纁裳,冕冠旒用五彩,是洪武朝定下的大禮服,以示對天子的尊敬。

    不想燕王卻特立獨行,穿著一身常服進宮了。

    本該西裝革履的場合,偏偏一身夾克衫牛仔褲,這是何等的個性十足?

    奉天殿中,端坐在龍椅上的建文帝半天沒說出話來,滿朝文武也是眼珠子掉一地。

    這、這也太過了點吧?就算不穿袞冕,好歹穿個皮弁,不說朝賀,只當朝覲,也說得過去。

    一身常服算怎么回事?

    此舉簡直就像是一巴掌抽在了建文帝的臉上,明擺著說,老子不服你,你能怎么著吧?

    燕王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建文帝和滿朝文武玩心跳,一身常服進宮不算,還“行皇道入,登陛不拜”。

    這就不是形式主義上的錯誤了,是從思想根源上犯了大錯。

    洪武帝定諸王朝見后于內殿行家禮,建文帝是小輩,行家禮時當尊敬叔叔,可這是在奉天殿!朱棣一個藩王,大模大樣的走大道,不拜見皇帝,根本就是藐視朝廷,蔑視禮儀!

    滿朝文武不淡定了,梗著脖子對著燕王運氣。建文帝也是氣得臉色發白,嘴唇發抖。

    氣得皇帝和大臣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燕王朱棣,淡定的取出一方手帕,捂著嘴,咳嗽了兩聲。

    “陛下見諒,臣身體不好。”話落,掃了一眼朝中官員。凡是被他看過的,都像是被刀子逼到了面前,臉色發白,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

    建文帝:“……”

    燕王身體不好?

    若是被他揍得哭爹喊娘,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的北元聽見這番話,作何感想?

    建文帝沒話說,朝堂上的大多數官員也默不作聲,齊泰黃子澄等人干脆成了啞巴。

    奉天殿中出現了長久的沉默。

    殿外執儀仗的校尉很是好奇,往日里,每次朝會不是菜市場一樣,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有人一撇嘴,還能怎么著?燕王來了!

    哦,燕王來了。

    校尉們隔空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繼續當柱子,充背景。

    建文元年三月的這場藩王朝賀,注定被載入史冊。

    囂張已極的藩王,無奈懦弱的皇帝,裝成鵪鶉的朝廷官員,在后世的史書上,必定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燕王淡定的進宮,又淡定的出了宮。

    建文帝再一次見識到這位叔叔的厲害,人家有實力,敢囂張,哪怕知道朝廷防備,依舊我行我素。

    俗話怎么說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這位叔叔絕對不愣,卻橫到了極致。不要命的見了他都得繞道走。

    視線掃過依舊裝鵪鶉中的滿朝大臣,建文帝突然感到意興闌珊。

    “都散了吧。”

    留下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年輕的皇帝起身,離開了龍椅。

    這場朝賀似乎是一個訊號,深深的種在了建文帝和朝中大臣的腦子里。

    不過,滿朝鵪鶉中,也不是沒有猛人。

    監察御史曾鳳韶隔日便上疏彈劾燕王,稱燕王大不敬。

    建文帝的反應出乎眾人預料,本以為皇帝會拍案而起,不說直接對燕王怎么樣,也會把人扣下。不想建文帝卻說了一句,“燕王乃是是朕的至親,不應追究。”

    曾鳳韶目瞪口呆,一口老血噴出,險些倒地不省人事。

    監察御史倒下了,戶部侍郎站起來了。比起習慣于喊口號的御史,戶部侍郎卓敬屬于實干型人才,心思縝密,料到皇帝不會直接扣押燕王,畢竟燕王世子和小兒子還在北平,燕王手里的大部分勢力仍沒有削弱。折中一下,他給建文帝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咱不抓人,改封地,趁著燕王在南京,直接把他改封到南昌。

    卓敬的奏疏上寫得很明白,“燕王智慮絕人,酷類先帝。北平更是強干之地。宋時的金,金后的元,皆從此興。燕王就藩后,在北平經營日久,根基皆在此。徙燕王到南昌,徹底剪除燕王的羽翼,從根本上杜絕禍患。”

    卓敬此言,前軍都督府左斷事高巍早已提過,如今再提,應是當下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