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平時的話，即便向書禮回來的再晚向南依也不會多想，可齊婧才說讓他小心言明輝，這種時候她不免心下擔憂。

    不過根據秦老師說的，他們才分開了半個小時，的確是有堵車的可能。

    這樣一想，向南依就告訴自己要冷靜一點。

    或許是她想太多了……

    心事重重的下了樓，剛好見到顧青梧要上樓來找她。

    見她目露憂色，顧青梧以為是向書禮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電話沒人接，我打給了秦老師，他說他們半個小時之前就分開了。”向南依眉心微低，心里隱隱有些發慌。

    “先別急，可能是他正在開車沒注意到電話響。”

    “嗯。”

    向南依輕輕點頭。

    希望是這樣……

    因為心里記掛著向書禮，所以晚餐向南依也沒怎么吃。

    等到晚飯都吃完了，他人還是沒有回來。

    未免真的出了什么事，顧青梧和顧老爺子商量了一下，然后就找人去畫廊附近看了看，十幾分鐘之后，傳過來了一段監控視頻。

    向書禮的車在離開畫廊之后明顯是奔著回家的方向，但是后來不知怎么就忽然掉頭了。

    車子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在出市區前的一段輔道上。

    “這之后，他的車就不見了。”顧青梧皺眉看著視頻，眼中浮現了一抹擔憂。

    不見了……

    愣愣的聽著顧青梧的話，向南依覺得腦子“嗡”地一下，讓她一時失去了所有反應，耳邊都是那句“不見了”。

    好端端的，怎么會忽然不見了呢？！

    明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顧青梧趕緊將她摟進懷里，柔聲安撫道，“沒事兒、沒事兒，姑媽這就去聯系人。”

    “姑媽……”

    “聽姑媽的話，你爸爸一定不會有事的。”

    摸了摸向南依的頭，顧青梧讓陳阿姨在旁邊陪著她，而她和顧老爺子則是分別打了幾通電話出去。

    無論是臺面上的人、還是顧家自己的人，接到消息都紛紛出動。

    除了追蹤向書禮的車子之外，還有一些人盯住了言家。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和他們有關的話，那盯住他們或許是最快的一種途徑。

    再不濟，還可以以牙還牙。

    言明輝綁走了向書禮，顧青梧就敢綁走他的一雙兒女，雖然這種做法是下下策，但她現在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一直沒有人接。

    緊緊的握著手機，向南依的掌心冰涼一片。

    陳阿姨握著她的手，眼中充滿了擔憂和心疼。

    之前就聽少爺說起過，小依從小就怕黑，也因此造成了一些心理陰影，加上童年過的不好，她的心理承受力會相對而言比較脆弱。

    可陳阿姨平時看她還覺得這姑娘挺堅強的，不會一味依賴別人，卻也不會一味逞強。

    但是現在，她好像忽然明白少爺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所有的流言蜚語，向南依都能承受得住，任何外界給她的壓力和中傷，她也都能淡然處之，可唯有她在意的人發生了什么意外，那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mama已經去世了，要是爸爸也出了什么事的話……

    才一想到這種可能，向南依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頰上血色盡褪。

    偏偏在這時候，顧安塵忽然打來了電話。

    拿著電話的手猛地一抖，她險些把手機掉在地上。

    皺眉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向南依莫名覺得眼眶有些發熱，怕被他聽出自己情緒不對，她等到他第二次打來的時候才接起。

    “小一，剛剛在干嘛，怎么沒聽電話？”

    “……在吹頭發。”

    “傷風了嗎？”顧安塵的聲音沉了下來，“鼻音怎么那么重？”

    眸光微閃，向南依下意識的用手指撓了兩下鼻尖。

    他的心思太細了，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察覺到不對勁兒。

    見她沒說話，顧安塵不禁輕喚，“小一？”

    “嗯。”

    “你怎么了？”

    “沒怎么……”她心虛的低下頭，猜測他現在一定會微微瞇起眼睛，指尖輕敲桌面，思考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所以，她得想個合適的理由把他糊弄過去。

    誰知向南依這邊的謊話還沒編好，手機就被顧青梧奪過去了，“安塵。”

    “姑媽，出什么事了？”

    “你岳父不見了。”顧女士言簡意賅，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我馬上回去。”

    說完，顧安塵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將手機還給向南依，顧青梧揉了揉她松軟的發頂，“這種情況，你要第一時間通知安塵，他應該陪在你身邊。”

    “他……”

    “努力工作的目的是為了讓身邊的人過的更好，但如果因為工作而錯失了最應該陪在你身邊的機會，那就本末倒置了，不是嗎？”

    “因為有姑媽和爺爺在，所以才不想讓他擔心。”他畢竟人在國外，就算現在從法國趕回來也要十來個小時。

    或許，等他回來爸爸已經安全到家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折騰他呢……

    心知向南依是怎么想的，顧青梧卻對她坦言道，“相信我，安塵不會希望你瞞著他的。”

    這種時候不陪在媳婦身邊，還要他這個丈夫有什么用！

    “依照我對安塵的了解，他到法國的這幾個小時肯定沒有休息，而是直接進公司開會，忙到現在也快忙完了。”

    “嗯。”

    “有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他可以把eric抓上飛機在路上談。”

    “謝謝您。”

    顧青梧拍拍她的頭，“一家人，那么客氣做什么。”

    坐在向南依的身邊輕擁著她，一時間，大家都沒再說什么。

    該派的人都已經派出去了，他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是等消息而已。

    由于之前找人的關系，蘭斯也得知了向書禮失蹤的消息，匆忙趕到顧家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十點鐘的事情了。

    大致的情況他已經了解過，所以也沒有多問。

    他在這邊認識的人有限，所以并不能幫上太大的忙，最多就是陪向南依待著，免得她因為憂思過度突然暈倒。

    半個小時之后，顧青梧得到了消息。

    言家的人都在掌控當中，言梓俊和言苓分別在兩家夜店買醉，目測沒有嫌疑，至于言明輝則是還在公司加班，齊婧一個人在家里，他們一家人這個表現并不像是將向書禮綁架了的樣子。

    “繼續盯著。”

    “好的。”

    掛斷電話之后，顧青梧的眉頭越皺越緊。

    如果不是言明輝，那還能是誰……

    向書禮才回國不長時間，又是一個不爭不搶的畫家，根本不存在得罪過誰這種事，要說是在哪里發生了意外，那警方那邊不可能遲遲沒有消息，所以，她還是覺得人為的可能性比較大。

    問題是，現在對于幕后的人根本毫無頭緒。

    “青梧。”顧老爺子沉聲開口，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眸透著清明，“眼界要放遠一點，別太拘泥于眼前的困局。”

    要是本市的人鬧這么一出兒，不可能到現在一點回信都沒有。

    明里、暗里都派了人，怎么可能半點消息都查不到呢……

    除非，是對方的身份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掌控。

    想到這一點，顧青梧的臉色不覺一變。

    “您是說……”

    顧老爺子點了點頭，并沒有再說別的。

    恰好這時，顧安塵的電話打了過來，說是已經鎖定了幾個位置，讓顧青梧親自帶著人去看一看。

    聽到他這么說，向南依心下微疑。

    讓姑媽去？！

    看出了她眼中的擔憂，顧青梧卻輕松的朝她笑笑，“不用緊張，看姑媽怎么美救英雄，把你爸爸好好帶回來。”

    “我陪……”

    “小依，過來陪爺爺下一局棋。”

    向南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老爺子給打斷了。

    他朝她招了招手，明顯不容拒絕的架勢。

    “去吧。”顧青梧輕推著她在老爺子對面坐下，“等你和老爺子下完了這局棋，姑媽保證會把你爸爸帶回來。”

    “那您自己小心。”

    “放心。”

    見顧青梧披上外套就要出去，蘭斯卻起身跟在了她后面，“我陪你一起去。”

    這么晚了，她一個女人多不安全。

    就算是帶著保鏢，可到底身邊沒個主事兒的人在。

    揚眉掃了蘭斯一樣，顧青梧原本拒絕的話在看到向南依擔憂的目光時咽了回去，然后輕點了下頭道謝，“謝謝。”

    “應該的。”

    等到他們離開之后，顧老爺子見向南依還沒收回目光，抬手敲了敲棋盤。

    她聞聲回頭，恰好對視上老爺子清明精亮的眸光。

    “爺爺……”

    “小依，爺爺老了，要是有一天不在了，你可不許哭鼻子。”顧老爺子狀似隨口輕嘆著，手上一邊擺弄著棋子。

    “您在說什么呀？”才聽到顧鶴鳴這樣說，向南依眼圈就忍不住發紅。

    “老爺子……”

    聽到他的話，連陳阿姨都不禁微微皺眉。

    好好的，怎么說這樣的話！

    不過顧老爺子自己倒是并不忌諱，漫不經心的朝陳阿姨擺了擺手，“去把飯菜熱一下吧，待會兒書禮回來得吃。”

    “我這就去。”

    陳阿姨去了廚房之后，顧鶴鳴才又對向南依說，“人活一世，會走很多路，有些路看起來很近，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可有些路看起來距離自己很遠，但是指不定哪天就忽然走到了終點，命運總是這樣喜歡惡作劇。”

    擺完棋子，他抬手示意向南依先走。

    “昨天我還讓aaron來幫我瞧瞧身子，深怕自己有什么毛病，你姑媽和你陳阿姨還笑話我，說什么flag不能亂立……”

    的確，他原來是說過不怕死這種話。

    但是從前會這樣說，是因為那時他理解的死亡，只是單純的指身體機能罷工。

    真正令人感到恐懼的，并不是那顆心停止跳動，而是沒了心跳之后，他再也無法像平時那樣呵護和陪伴家人。

    唯有這一點，才是令人覺得恐懼的。

    從一位老人家的口中聽到這種網絡流行語，原本應該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可是現在的向南依，只能勉強保證自己不哭出來。

    看著她眼睛紅的像個小兔子似的，顧老爺子失笑著搖了搖頭。

    這孩子……

    平時瞧著溫溫淡淡的，迷迷糊糊好像對什么事都不太上心，可要是真把誰裝在心里，卻又豁出一顆心對人好。

    如此，有好有壞。

    好的是待人真摯，也能收獲同樣的真心。

    壞的是心眼太實，怕是遇到事情難以從其中走出來。

    原來顧老爺子還沒太注意這個問題，但是通過今天向書禮失蹤這件事，他覺得向南依的這個問題不得不重視。

    否則，將來這孩子要如何撐過去……

    幽幽的嘆了口氣，顧老爺子慢悠悠的落子，“小依，若是外面的人欺負了你，你會怎么辦？”

    他再次開口，卻說起了和剛才全然無關的話題。

    向南依被他繞的一懵，聲音軟軟的回道，“欺負回去。”

    “自己？”

    “嗯。”想了想，她才又補充了一句，“欺負不過，再找顧安塵。”

    “像是這種時候，爺爺倒覺得你姑媽是對的。”顧老爺子低聲笑道，“其實不用那么堅強，應該開始就找安塵。”

    她點頭，總覺得他還有后話。

    果然，在吃掉她的卒之后，老爺子又接著問，“那要是爺爺老了你怎么辦？”

    見他又繞回了最初的問題，向南依似乎隱約明白了他要說什么，可卻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眼中泛著水汽。

    “這個時候，倒是應該堅強一點。”

    “爺爺……”

    “小依，如果真有這么一天，那么只有你堅強了，你才能去安慰安塵，就像現在，只有他足夠強大，才能隨時給你呵護，明白嗎？”

    “……明白。”

    “不止是我自己，你爸爸、你姑媽，我們早晚都有離開你們的一天，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你必須堅強面對。”

    雖然這些話有些殘忍，但是他一定得說。

    外面所有的風刀霜劍都有安塵幫她扛著，可唯有面對家里人的事情，她需要自己先想透徹。

    不然，依照她現在的心理狀態可不太樂觀。

    指了指她亂如散沙般的棋子，顧老爺子接著說，“都說人生如棋，這話其實很有道理，你看你擋住了我所有的進攻，可自己的陣營卻也亂了陣腳。”

    往往外人給的打擊是有限的，家人帶來的傷痛才是最要命的。

    偏偏，人人都得面對和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垂眸看著這盤殘局，向南依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再說話。

    事實上，她察覺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心里有一根很脆弱的弦，稍一碰觸就會繃斷。

    只是因為現在的生活太過安逸了，她被顧安塵保護的太好，顧家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溫暖和安心，于是就下意識的不去想，當有一天這份暖意慢慢散去的時候，她該怎么面對。

    就像爸爸好不容易回到了她身邊，今天突然消失，她一下就崩潰了。

    微微斂眸，擋住了眼底的深思。

    或許，她應該再去見知夏一面……

    回過神來的時候，顧老爺子半瞇著眼倚在沙發上，眉宇間稍顯倦怠之色。

    沉默的看著，向南依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眼中充滿了自責。

    她太粗心了……

    爺爺年紀大了，還要這樣陪著她熬夜。

    爸爸還沒回來，估計就算叫醒了爺爺他也不會回房去睡，這樣想著，向南依就回房間拿了個小毯子，小心翼翼的蓋在了他身上。

    將散在茶幾上的棋子一顆一顆的收好，她強自讓自己亂糟糟的心安定下來。

    掃了一眼時間，她發現已經夜里十一點多了。

    很快，這一天就要過去了。

    黎明來臨時分，陽光會重新取代黑夜。

    不知道姑媽和蘭斯叔叔他們那邊的情況怎么樣，有沒有找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