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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偏差_分節閱讀_21

    陸訥松開了揪著蘇二衣領的手,搖搖晃晃地站直身體,像是嘲諷又像是憐憫地看了蘇二一眼,揮揮手,打著酒嗝說:“你這個人……沒真心!”

    蘇二的表情愣愣的,他還在震驚于陸訥的眼淚,忽然聽到這樣的話,邪火一下子竄上來了,上前一步,掰過陸訥的腦袋,就狠狠地親上去了——

    這哪里是親啊,簡直就跟對待階級敵人似的,兇惡地咬著他的唇用力地吮吸,舌頭蠻橫地伸進陸訥的嘴里,攻城略地。

    陸訥一下子懵了,腦袋里基本就是一團漿糊,失去思考的的能力。而且蘇二沖過來的勁兒太大,把陸訥逼得往后退了幾步,他本來就喝高了,腿軟,人就給摔地上了,后腦勺咚一下撞在地板上,蘇二那一百二十多斤的體重全壓他身上了,差點沒把他壓吐血了。

    周圍的人本來看他們要打架,結果劇情急轉直下,頓時口哨聲,嬉笑聲一片。

    陳時榆被一連串的事情弄得措手不及,此時抿著唇連忙去扶陸訥。蘇二哪料到自己就那么一親能把人給摔地上了,他自己也是一身狼狽,趕緊爬起來,去看陸訥,陸訥整張臉都皺起來了。蘇二要去扶他,手剛剛碰到陸訥的衣服,忽然被狠狠打掉了——

    酒吧燈光下,陳時榆的臉蒼白而冷漠,一雙眼睛宛若冬日里被雪覆蓋的針葉林一樣冰冷刺骨,也沒看蘇二,只是幫陸訥揉著后腦勺,蹙著眉關心的問:“怎么樣,要不要上醫院?”

    陸訥坐在地上,閉著眼睛哼哼唧唧的,也說不出個話來。

    蘇二望著陳時榆眼睛危險地瞇了瞇,特么早前就看他不順眼了,蘇二自己是gay,自然能夠看出來陳時榆的性向,此刻冷下聲音來警告道:“這兒沒你什么事了,陸訥我會送他去醫院。”

    陳時榆冷笑一聲,“蘇二少搞錯了吧,我跟陸訥才是朋友,至于像蘇二少這樣了不起的人物,我們高攀不起,不勞費心了。”

    蘇二什么脾氣啊,這以前能跟他這樣說話就一個陸訥,他對陸訥能寬容,對陳時榆可不會客氣,抬腳就踹在陳時榆身上,“你他媽算個什么東西!”

    陳時榆本來扶著陸訥,被一腳踢在胸口,連著陸訥一塊兒摔在地上,本來蒼白的臉更蒼白了。這一晚上,似乎所有人都不正常了,陳時榆爬起來就撲過去沖著蘇二揮拳,兩個人迅速地扭打在一起,都沒了平日里的衣冠楚楚,清高矜貴。

    直到有人喊:“喂,別打了,你們那哥兒們自己走啦!”

    兩人迅速分開,目光在酒吧搜尋了一遍,果然沒看見陸訥,頓時有些著急,他今天喝了那么多酒,別給摔溝里或者亂穿馬路給撞了,結果走出酒吧,發現陸訥好好地蹲酒吧門口抽煙呢。那一摔把他那酒勁暫時給壓下去了,人清醒了,看見兩人出來,淡淡瞄了一眼,沒有任何語氣地問:“不打啦?”

    被陸訥這樣的語氣一問,就跟被幼兒園老師訓似的,臉上都有些訕訕。本來今天為了首映,特意穿得光鮮亮麗的衣服,如今是一個比一個非主流。相比之下,失戀的陸訥卻比他們中任何一個都齊整,猩紅的煙頭一明一滅,他望著遠處的一點虛空,寂靜、無言。

    陳時榆忽然覺得難受,走過去陪陸訥蹲著,小聲說:“陸訥,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好嗎?”

    陸訥淡淡地說:“不用,人還以為我撒酒瘋鬧的,等著一幫沒良心的禽獸看我笑話啊……”他抽完煙,將煙頭彈遠,然后說:“拉我一把,我站不起來了。”

    陳時榆趕緊架著陸訥站起來,陸訥說:“回家吧。”

    蘇二將車開了過來,陳時榆拉開后座,讓陸訥爬進去,自己剛想進去,就聽陸訥說:“我想睡覺,你坐前面去。”

    陳時榆沒法子,只能坐副座。車廂里空調的暖風安靜而溫柔,陸訥蜷著身子睡得無聲無息,全然不理前面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和各懷鬼胎。

    到了陸訥那出租屋,陳時榆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又是給陸訥倒茶,找三九葛花中藥配方顆粒,陸訥工作需要,免不了喝酒,有時喝高了,得靠它醒酒,家里常備著,這點陳時榆都知道,又給放熱水,又給陸訥找換洗的睡衣內褲,簡直就跟陸訥媳婦似的。

    蘇二啥都插不上手,臭著臉眼睜睜地看著,氣得肝兒都疼了。熱水來了,陸訥自己搖搖晃晃地進了衛生間,啪一下把門關上,留下房間里互不對盤的兩人。

    蘇二是第一次來陸訥的住處,這兩瓣屁股大的地方除了床連個坐的地兒也沒有,真心讓蘇二少嫌棄。陸訥又不是愛收拾的人,衣服脫得東一件西一件,基本上分不清哪件是干凈的,他又愛買書,還專挑冷門偏門的買,雜七雜八地堆在床底、床頭和書桌上,蘇二隨手就拿起一本貼了不少標簽的書翻開來,里面還有不少陸訥的注語,基本上沒啥正經的,比如“給跪了,真心精辟”、“勞倫斯事兒逼,難怪早夭”、“胡蘭成無恥,不過心中某種純潔的東西一直存在,難怪聰明如張愛玲,讀到他文字里的傷心和一瞬間對自己的懂得,也低到塵埃去了。”

    蘇二正翻得津津有味呢,身后傳來陳時榆冷冷的聲音,“你別亂翻他的東西,他東西看起來亂但他自己心里有數,回頭找不見了,又得發脾氣了。”

    蘇二的臉頓時陰下來,跟要狂暴雨似的,忽然聽見衛生間里陸訥叫了一聲,似乎滑到了,兩人迅速奔向衛生間,陳時榆還拍著門叫陸訥,蘇二直接把門給踹開了,就見熱騰騰的白霧中,陸訥光著身子叉著腳坐地上呢,齜牙咧齒的,見蘇二把門鎖給踹壞了頓時怒了,“你當演美國大片呢,哪兒都有純潔無辜遭壞人綁架的小姑娘等著你去救?門都沒鎖你踹什么踹啊!你這人思想就欠缺戰略高度。”

    蘇二氣得心肝脾肺胃都一起疼了。

    陸訥自己爬起來了,正準備套內褲呢,一只腳都伸進去了,忽然僵住,扭頭看倆木樁似的杵在那兒的人,頓時把臉掛下來了,“怎么著,還想看你陸爺怎么穿衣服啊,都他媽給我滾出去。”

    兩個人默默地退出去,陳時榆還給小心地帶上了門。

    沒一會兒,陸訥就出來了,洗完熱水澡的他,顯得很疲憊,沒有罵人時那么精神抖擻,揮揮手說,“都走吧,我要睡覺了。放心,不會讓你們在明天的報紙社會版上跟我打招呼的——”

    兩人一時都沒有吭聲,最后還是陳時榆先開口,“那你好好休息。”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陸訥的公寓,下樓。蘇二坐進自己的布加迪,發動引擎,嗖一聲就開出去了。陳時榆吸了吸將要留下來的清水鼻涕,緊緊地裹住身上單薄的西裝,縮著脖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把兩人打發回去后,陸訥將自己摔在床上,攤開四肢,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摩托,他覺得自己像一條從深海里被捕撈上來的咸魚,有些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一點點,一涓涓,都流走了。

    蘇二洗了熱水澡,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酒柜里拿出威士忌,倒了一點,走到面朝海景的落地窗邊,喝了一口,酒精刺激到嘴上的傷口,微微的疼。他嘶地吸了口氣,指腹輕輕地按了按嘴唇,忽然像想起什么,臉上不由自主地帶出微笑,眼里溢出一點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歡喜和溫柔,一下子生動了整張略顯陰沉桀驁的臉。

    同樣的夜晚,陳時榆的地下室在早春的天氣里依舊冷得徹骨,他躺在吱嘎作響的彈簧床上,一手枕著腦袋,另一只手上,放到自己眼前,手里拿著那張已經發舊的游戲兌分券。已經是凌晨兩點了,但他毫無睡意。白熾燈昏昏暗暗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蒼白而俊美,有一種交織著脆弱和瘋狂的神經質的迷人氣息。

    第二十七章

    陸訥一直睡到陽光掀眼皮,翻了個身,將臉埋枕頭里,又給睡了半天才起來,拖著萎靡不振的腳步進了衛生間,擠牙膏,接水,刷牙,水剛沾上唇,就傳了一陣微微的刺痛。陸訥皺眉,湊近鏡子虛著眼瞧,發現嘴唇破皮了,忽然之間腦中就電閃雷鳴,陸訥的臉迅速風云變幻——次奧,陸訥現在要還不明白蘇二的狼子野心,那他真可以找根褲腰帶直接涅盤了!

    然后,他就想起蘇二的那些有意無意地觸碰,那些當時讓陸訥覺得莫名其妙又吃氣的舉動,一張臉迅速地充血,不是羞的,是羞憤,如同一只膨脹到極點的紅氣球,只要輕輕一戳,嘭,徹底爆發。回過神來他就開始滿屋子找兇器——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盯著上面蘇二的名字,陸訥頓時感覺全身汗毛都跟紅*衛兵抄家似的全雄赳赳氣昂昂地起來了。在接與不接來回拔河,手機鈴聲響太久,漸漸變得不耐煩起來,最終終于靜音了,緊接著,外面忽然響起砰砰砰地敲門聲,動靜之大,讓人以為里面有一具已經快發臭的尸體亟待收殮。

    陸訥還以為是蘇二的,板著一張思想者的臉,不情不愿地去開門。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眼鏡兄周行。

    眼鏡兄見到陸訥的第一句話是,“陸哥,我來找你玩兒了。”

    第二句話是,“陸哥,我們去吃好吃的吧。”

    十分鐘后,陸訥和眼鏡兄坐在他樓下一條街上一個小館子吃牛rou燉粉絲,陸訥問:“你不是回老家了嗎?怎么跑這兒來了?”

    陸訥記得眼鏡兄人還沒畢業,他那神通廣大的土豪爹就把他弄進省電視臺了,當時陸訥和張弛叫了一大幫平時比較要好的哥們,狠狠地血洗了這小子一頓。

    眼鏡兄整張臉幾乎都要埋到大海碗里去,一邊淅瀝呼嚕地吸著粉絲,一邊含糊不清地把事情給交代了,簡言之就是——不能睡到自然醒,穿西裝打領帶,睜開眼睛就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沒勁兒;被他那想孫子想瘋了的媽押著相親,沒勁兒;沒有牛rou燉粉絲沒有熘肥腸沒有電影學院門口燒烤攤上的豆腐干、羊腰子、鳳尾蚌,泰國酸辣汁,馬來香辣汁,沒勁大發了……

    于是他決定拋棄他那人人稱羨的體面的電視臺工作,拋棄那些長得像王祖賢或王寶強的相親對象,快樂地投奔他最好的兄弟來了——

    過了一會兒,張弛也到了,眉飛色舞地跟眼鏡兄講他們的電影,拍著眼鏡兄的肩膀,正豪氣萬丈地說:“別回去了,以后咱們仨兄弟就一塊兒打天下!”陸訥的電話就響了,陸訥拿出來一看,又是蘇二,頓時臉皺成一團,跟包子褶子似的。

    眼鏡兄好奇地探頭張望,“陸哥,你怎么不接電話啊?”

    陸訥輕描淡寫地就把電話給摁了,“一搞推銷的,特煩。”

    “哦。”單純的眼鏡兄沒有掙扎地就相信了陸訥的瞎話。

    陸訥跟張弛眼鏡兄分開后,一個人揣著兜走回去,想起楊柳——其實本來他與楊柳也不常見面,可是因為知道這個城市的萬千燈火中的其中一盞是屬于她的,想著她也許會走過這條馬路,想著在下一個街頭也許就會如同宿命般地相遇,心里是一種甜而穩妥的滿足,但如今她要離開了,去那個終年陰雨綿綿見不到太陽的國度,他的心,就矯情地如歌里唱的那樣成為“抽離麥芒的青稞,在凄風苦雨中晃曳彷徨”了——

    還沒來得及好好傷春悲秋一把,抬頭就看見了公寓樓下的布加迪,蘇二長身玉立地靠在車身上,抬頭望著陸訥公寓方向,一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同時陸訥的手機第三次響起來,陸訥趕緊捂住口袋,在蘇二發現之前,心虛地躲進一旁的廣東人的涼茶鋪。

    這涼茶鋪陸訥也常光顧,如今天兒冷,生意慘淡,老板兼賣茶葉蛋煮玉米,屋子里昏昏暗暗,一股子好聞的食物味道,老板正和對面五金店的老板在下象棋,抬頭看見陸訥,打了聲招呼,“喲,小陸,吃點什么?”

    “剛吃完飯呢,阿全叔,借你家樓梯用下啦——”

    老板阿全叔頭也沒抬地說:“行啊,那邊樓前又在修下水道啦?”他們這老城區排水系統不好,尤其是陸訥住的這棟老公寓樓前,一下雨就積水,雨大點兒都能淹進樓道里。政府倒是挺積極,三天兩頭地來通下水道,每次來都大動干戈的,出入公寓極其不便,反正不管修不修,都是怨聲載道。

    陸訥含糊了幾句,就上樓了——涼茶鋪上頭就是阿全叔他們住的地方,陸訥從這兒過就不用經過大門,不會被蘇二看見。

    陸訥剛回了出租屋沒多久,就聽見非常有節制的敲門聲,如同古典樂曲一樣,充滿高貴矜持的修養。陸訥立馬放緩呼吸,同時把手機調成靜音,如同一個執行任務的間諜。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沒再響起,陸訥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然后踮起腳,躡手躡腳地湊到門邊兒,剛想把耳朵貼過去呢,敲門聲再次響起了——這回直接從古典音樂欣賞頻道跳到東北秧歌了,同時伴隨著氣壯山河的叫聲,“小陸,小陸,你在不在家呢?”

    陸訥立馬認出這是他房東的聲音。說實話,陸訥對她這位正與絕經做搏斗的女房東有點怵,這位房東有兩愛好——打麻將,做頭發,每次她做完頭發從陸訥面前走過,都刷新了陸訥新的理解力和想象力。

    陸訥打開門,先探頭往女房東身后望了望,沒瞧見人,才放心地把目光移到女房東那宛如爬滿海參的頭上,“娟姐,什么事兒啊?”

    “那不是樓里的電燈壞了好些時候了嗎?樓梯扶手有些地方也有些松動了,還有那些墻角啊,都長霉菌了,這回大伙兒決定一起出個錢都給修修,我看你也在這兒好長一段日子了——”

    陸訥立馬心領神會,“行,應該的,要多少?”

    “本來說好每家六百的,不過我看你一個人,又是租我的房子,就跟大伙兒說了,收你四百好了。”

    陸訥回屋拿了四百塊錢給女房東,女房東拿了錢又跟陸訥說了會兒話,走了。陸訥進屋關門,剛要關上,被一只手撐住了,門縫里露出蘇二那張英氣逼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