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捌陸章衷情
蕭云彰拉她坐自己腿上,林嬋怕觸他傷處,別別扭扭挨他身邊坐了。 “氣性真大,敢在丈夫面前摔碗!”他望了眼地上摔破的粗瓷碗,嘴角卻揚起弧度:“這可是我唯有的一只。” 林嬋臉紅了紅,并非有意,實在被他冰冷的態度和言語給弄委屈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深吸口氣:“關于那本日記冊子,我想跟九爺說清楚,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蕭云彰打斷她的話,溫和道:“此時說這個做甚!皆已經過去了。”她今日能夠為他涉險而來,要與他同生共死,表明了昔時少年情愛終究成了鏡花水月,這份心意已經足夠,他還有甚么不能放下呢。岔開話道:“在蕭府好么?他們可有為難你?” 林嬋定定地看他,問:“九爺你信我?”蕭云彰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了,抬手摸摸她的臉龐:“你都打算與和我一起赴死,我若再不信你,便是一塊榆木疙瘩,不配得到你的歡喜。” 林嬋先是笑了笑,忽然把臉埋進他寬厚的掌心里,不敢大聲哭,眼淚濕濡了他的指骨,肩膀一抽一抽的。蕭云彰把她摟進懷里,親了親她的頰腮,低啞著聲輕哄,說了好些他這把年紀很難說出口的rou麻話,她偏要他重復再說一遍,蕭云彰瞪了眼探頭探腦的曹寅,再說就順嘴多了。 林嬋不哭了,拉過他的手放在肚腹上,滿眼期盼地看著他,蕭云彰撫了兩把,曹寅還敢說她沒吃飯,圓隆隆的,遂笑道:“怎rou都長到這里?小臉卻尖瘦的令人心疼!” 林嬋怔住,想捶他兩下又算罷,湊近他耳畔嘀咕兩句,蕭云彰顯然很震驚,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的肚腹,漸次神情復雜起來,這孩子來得實在不是時候,但他還是難掩喜悅之色,這是他的子嗣,無論男女,皆為他潘家重興門楣的希望。 曹寅過來輕咳一嗓子,時辰到了。 蕭云彰很溫柔地撫觸,壓低聲囑咐道:“你乖乖跟著曹寅出城,城外有人接應,會將你安置妥當。毋庸為我擔憂,照顧好自己。” 他有很多話要說,卻難得的不知從何說起。 林嬋仰起臉兒只問:“你會從這里活著出來,是不是?”蕭云彰俯首親吻她,抵著她嫣紅的唇瓣保證:“是!” 她便小聲說:“我也信你,我和孩子會一直等著你。” 曹寅照舊送林嬋回到殺豬巷的住處,因一早要送她出城,就沒離開。 銅皮大壺里陸大娘灌足了熱水,她倒在盆里洗漱,隱約聽有說話聲,索性把燭火熄滅,悄步走到窗牖前,透過隔縫往外瞧,月亮的清輝映得人影綽綽,魚貫進了那屠戶的房里。她也不懼怕,摸黑上了床榻,卻目光炯炯地睡不著,不停想著獄里和九爺相見的情景,后悔自己光曉得哭了,正經話都沒說幾句,就匆匆地離開。她帶了一只碗去,放在食盒里,他只要喝湯就能發現。她告訴他徐炳正不只要做太子的輔臣,他的狼子野心是改朝換代。她遺憾自己前世里只是個妾,困守在后宅四方天地里,對朝政時局一無所知,無法兒給他太多的訊息。 林嬋翻個身兒,摸著微鼓起的少腹,九爺掌心的余溫似還在流連,她彎起嘴角在黑暗里微笑,枉他在怎樣的聰明睿智、沉穩鎮定,在聽聞自己將為人父時,也會那般的不知所措和欣喜若狂,叁十多歲的爺,早該有孩子叫他父親了。也不曉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不過九爺說了,他都喜歡。但她有私心,希望是個男孩兒,潘家需要子嗣重振家業,光耀門楣。她又翻個身兒,九爺受得傷頗重,他遮掩著沒讓她多看,她便忍著不看,等他出來后,天下平定,她要好好地疼他,把他身子調養的龍精虎猛。 她也不曉甚么時候睡著的,一會兒又被砰砰敲門聲吵醒,窗牖外夜還深沉,她披衣起身問:“是誰?”曹寅急促道:“你快些穿衣收拾,錦衣衛往這里過來。” 林嬋唬得不敢怠慢,穿衣挽髻,就著昨晚殘水把臉兒抹一把,拎著包袱出了房,只有曹寅等在廊前,空蕩蕩已是人去樓空,連院里拉繩上掛的一方方豬rou都沒了。 她隨曹寅才走出巷口,就見十幾錦衣衛騎著高頭大馬從他們身前掠過,揚起一陣陣清冷的風,更夫打著銅鑼兒,嘴里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已經是五更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