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娜被潑了冷水，倒也沒有生氣——女孩的性格本來就好，又有教養，她甚至從小到大就沒有高聲說話過，更別提生氣了。

    這么一個懂事有教養的姑娘，看到葉蓮娜這個態度，卻是跺了跺腳，看起來好像沒有那么溫柔。

    “我不管，就是春天要來了了。”她嚷嚷道，頗有點撒嬌賭氣的樣子，“我下個星期就去買種子。”

    “好，好。春天來了。”葉蓮娜敷衍地說。她抬起頭，看向比自己年長三歲的朋友，有點男孩子痞子氣地勾了勾嘴角，“你開心就行。”

    她們兩個，一個十九歲，一個十六歲，感覺性格卻像是掉了個個一樣。

    伊麗娜彎下腰，她拿起了一個抱枕，輕輕地扔向葉蓮娜。

    “敷衍。”她說。

    “我說，伊麗娜·斯塔西婭小姐，您怎么這么閑呢？”葉蓮娜翹著腳，她看向她，“你那莫斯科的比賽要開始了吧？”

    “我三天后過去跟他們排練。”伊麗娜點了點頭。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不干脆住在莫斯科呢？我們這偏遠鄉鎮離那里那么遠，你每個月都要折騰一次，不累嗎。”葉蓮娜嘟囔道，她的手不老實地去捏沙發布上的凸起。

    伊麗娜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站在地上，手背抵著腰，看著在自己臥室里為非作歹的葉蓮娜。

    “對啊，我真是超笨的，我為什么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伊麗娜說，“聰明的葉蓮娜大人，你再大發慈悲的猜一猜，我每個月都要不辭辛苦的在兩地折騰也要留在這鄉下，我到底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見我的保姆嗎？”

    葉蓮娜訕訕地放下了摳著沙發的手。

    “我也想離開這兒啊，可是我答應過我mama，二十歲之前不離開這里。”她說，“那是她的遺愿，我總不能違背吧。”

    伊麗娜在屋里的空地轉了一個圈，看似隨意，但卻能看出舞者專業。

    “如果我比賽失敗了，那么一定是我在路上耽擱太久的原因。”她吐槽道。

    葉蓮娜嘆了口氣。

    “好啦，我陪你練一會好不好？”

    伊麗娜這才眉開眼笑，她從柜子里翻出一張唱片，放在留聲機的刻槽內，唱針抵在上面，唱片緩緩地轉動起來。

    手風琴、馬林巴和提琴演奏著悠揚的歐洲小調，有著一種古典活潑的異域風情，正適合跳舞。

    “我最愛的音樂，最愛的舞蹈。”伊麗娜笑著，她注視著葉蓮娜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伸出手，搭在葉蓮娜的肩膀上，然后才繼續笑道，“還有我最好的朋友。”

    年齡原因，葉蓮娜比她還要稍微矮一點。但是伊麗娜要去比賽，所以她跳的是女步，于是，跳男步的葉蓮娜伸手環上伊麗娜的腰。

    她們跳得是最基礎的交際舞，即使沒看過伊麗娜排練，葉蓮娜也知道她不可能比這樣基礎的東西，可是兩人誰都沒有說破，他們在手風琴之中緩緩起舞，打轉兒。

    “等我入圍了復賽，你回去看嗎？”在一次旋轉之中，伊麗娜問。

    “當然會。”

    伊麗娜便笑起來，然后她上下打量著葉蓮娜。

    “去可以，但是你要按照我的要求來。”

    她這樣一說，女孩兒的肩膀就跨了下來。

    “你知道我不喜歡化妝。”她愁眉苦臉地說，“那玩意兒要在臉上糊一層，太別扭。”

    “可是我喜歡。”伊麗娜打量著葉蓮娜的五官輪廓，她喃喃道，“我的葉蓮娜長得這么好看，有這么棒的底子，如果化了妝，一定會更好看。”

    “好吧，”葉蓮娜嘆息，“你的比賽，你做決定。”

    “這就對了。”伊麗娜滿意地勾起嘴角，“我要讓那些莫斯科人長長見識，省得她們老瞧不起鄉下人。”

    接下來，兩個人一直在音樂中跳舞，轉圈……伊麗娜的下巴抵著葉蓮娜的肩膀，她幾次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的小菟絲花？”葉蓮娜調笑著問。每當伊麗娜猶豫不決的時候，她就會這樣打趣她。

    伊麗娜張了張嘴，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葉蓮娜，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她說，“你別生氣。”

    兩個人稍微分開，她們注視著對方的眼眸。

    “什么事？”葉蓮娜仍然笑著，似乎并沒在意。

    伊麗娜的目光有點閃躲，最后，她還是下定了決心。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她說，“他是我比賽時的男伴，莫斯科人，今年二十四歲。”

    葉蓮娜停了下來。

    她注視著伊麗娜。

    “什么時候的事情？”她輕聲問。

    “……幾個月以前。”伊麗娜躲閃著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們在一起排練，總是泡在一起，一來二去就……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

    葉蓮娜松開了伊麗娜，她嘴角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

    “哦。”她說。

    “別這樣，蓮娜，別這樣對我。”看著葉蓮娜的反應，伊麗娜有點焦躁，“他不會改變什么的，我們可以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的什么？見面吧？”葉蓮娜說，她似乎很不開心，“你知道這會改變一切，你們現在互相喜歡？很好，我保證在比賽之后，他會邀請你去莫斯科住，然后你們兩個結婚——直接實現你的夢想，不是嗎？這一切聽起來都挺好的，我自己繼續待在這破地方也挺好的。”

    “別抓狂，求求你了。”伊麗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會生氣，所以我才猶豫了這么久……我知道你掌控欲很強，蓮娜，沒關系，你們可以慢慢接觸，以你喜歡的形式。你會接受他的……”

    “這他媽跟我的控制欲有什么關系？”葉蓮娜煩躁地反駁道。

    伊麗娜沖她伸出手，手掌下壓，以此來示意葉蓮娜冷靜。伊麗娜那修長的手指上，銀色的戒指閃過光芒。

    “你在向我爆粗口，這說明我說中了，而你現在抓狂。”她安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