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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沒有立刻回答,澆完一片,抬眼看著他,又執起水壺,問他 “仙君,您會教什么樣子的人學劍?” 葉酌道“我沒想過,大概想和我學的人吧。” 溫行一頓,問“不拘泥于出生天賦?” 葉酌折了一截枯枝,扔給溫行,“不拘吧,當年廣玉元君抱墨登聞道臺,臺下弟子千千萬,資質定然也參差不齊,愿學就是好的。” 溫行伸手截住那節枯枝,他換了身體,底子還在,姿勢瀟灑又漂亮,“那你討厭魔修嗎?” 葉酌一愣,直白道“我討厭啊。” 搶在溫行面色蒼白之前,他又補充道“我討厭魔修,因為魔修一般都為惡,所以我討厭的,是魔修的作惡多端,卻不是討厭魔修本身,如果哪個魔修是向善的,那我為什么要討厭他。” 溫行這才面色如常,輕輕嗯了一聲。 他沒再多問,只是就著枯枝挽行了禮,道“請仙君賜教。” 他夢境里這具身體羸弱清瘦,氣勁也小,然而執著枯枝氣勢卻半分不弱,恰似蒼山浩浩白雪,自有一股凜然劍意。 這兩人都沒用靈力,又以枯枝對戰,加上溫行這個身體確實乏力,出劍比實際情況慢了許多,即使如此,眨眼之間已過了百招。 葉酌贊嘆“教無可教,果然是個天才。” 溫行同葉酌用的一樣的劍法,出式變招的規律卻很不一樣,只見他重心左傾,向右虛晃一劍,向左直刺而來,居然逼得葉酌后退半步,他后仰避過,用枯枝架住他,笑問“用的不錯,這是我的長街半尺雪?你可知此招為何名叫長街半尺雪?” 溫行招式再變,抽枝后退,抬手見大開大合,氣運圓融,道“雪滿長街,鋪天蓋地,浩浩湯湯,于是天下一白。” 葉灼終于看出他一點破綻,枯枝一晃直抵眉心,道“錯了。”他再抬手,收了枝條,道“天下一白,冰消雪融后,底下的顏色照樣要露出來,這天下并沒有全白的東西,是你苛求太過。” 切磋點到為止,兩人試過一番,都收了劍。 溫行垂眸而立“他人苛求不得,自己總該做到最好。” 葉酌道“這也錯了,雪滿江山天下一白是好,但長街千般顏色,墨里疊著姹紫嫣紅,我看也很好。這一招,本就是長街在前,雪在后的。” 溫行看著他,眉目清冷疏離 “長街底下留著污水,拌著塵埃,仙君也覺著好?” 葉酌道”凡事有兩面,有污水塵埃,也不代表街景不好看。” 他收了手中的竹枝“我早就想說,你心思太細,魘住了。” 溫行怔在原地。 還不待溫行回答,身后的墻忽然發出了轟隆一聲。這墻是一道土墻,抹一把都能沾上一把黃灰,隨著那一聲巨響,霎那間塵土飛揚,兩人回頭一看,居然是墻倒了。 葉灼掂了掂手里的枯枝,自言自語道“不至于啊,靈力都沒有用,這就倒了?” 像是回應他這句話,倒塌的墻里傳來一聲怪叫,他提步上前,墻壁外居然站著十幾二十個官服打扮的人,為首一人寶藍衣衫鶴紋縛帶,渾圓的肚皮,滿腦肥腸。溫行把收起枯枝,攏入袖中,落后葉酌一步,只看了那人一眼便不言語。 倒是那男人,看見溫行楞了片刻,而后居然親親熱熱的上前虛握了溫行的手,噓寒問暖道“幺兒?過的如何?“ 葉酌何等人精,立馬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連帶著溫行夢里的故事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對這種把兒子當禮物的玩意兒,他想來不愿意賞什么臉,便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然后硬生生把溫行抽過來,對著男人笑瞇瞇道“您是?“ 那人一拍大腿,似乎扯到了手臂傷口,疼的呲牙咧嘴,急道“我是江主司啊,仙君,我等也實在不想叨擾您,只是您再不出關,章江那邊怕是要出事了。” 葉灼一愣,忽然認出了此地的風貌。 ※※※※※※※※※※※※※※※※※※※※ 好像有點短 第50章 一枕章流連天碧,萬里長風入孤城。 這正是昔年他劃人妖兩族分界,定下的界碑,坐落于章河之畔的——臨江。 只是那時候葉酌尚不知道的是,這一處河流,正是妖族百慕靈君的住所之一。 葉酌暗暗叫苦“這什么鬼陣法,回去便拆了它,怎么還讓溫行夢到了這個地方?” 他心道“別叫他看見后面的事兒了,我得想辦法把他搞出去。” 然而夢境這種事,向來有夢境主人做主,心魔不破,就是葉酌搖著溫行的腦袋給他唱十八摸,或者把鑼架他腦袋上敲,也是不成的。 于是他只能萬分疲憊的,對著江城主揮了揮手,有氣無力道“帶我去。” 臨江城之所以叫臨江,正是依靠章江天險所建。 章江在此突兀的轉了個彎,把臨江兩面城墻裹挾其中,成了天然的護城河。崇寧仙君當年依此河為界,劃分南北,臨江就成了界碑,登上城墻,同妖修可隔河相望,時至今日,天下各大門派還常年派弟子鎮守于此,城中也有諸多頂尖修士,一些無法拜入下泉和長舟渡月等門派的人,也會不遠萬里奔來臨江,求一場機緣。 葉酌登上城門,溫行跟在他后面,旁邊站著一排的修士便自動讓開道路,對他躬身行禮,他們上去以后,身后一個天山劍派的弟子,似乎是叫宋選的,便和旁人嘀嘀咕咕“仙君后面那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