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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儀山城西那邊,有個亂葬崗。” 確實有個,還是他同溫行前些時日去過的。 “亂葬崗里埋了很多人,因為儀山多美人,所以里面也有很多美人,半夜美人們睡不著——” 他頓了頓,這故事本來是要勾引男人的,但是他不想徒弟聽這個,于是葉酌道“美人們就會爬起來打麻將。” 已經(jīng)開了個頭,后面的話就好說多了。他接著道“她們打麻將都很厲害,清一色放炮什么的,但是也很吵,贏的人會嗞哇亂叫,搓牌的聲音劈里啪啦的。經(jīng)常隔了很遠都能聽見。” “有個賭鬼呢,喝多了半夜從賭坊出來,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亂葬崗,聽到洗牌的聲音,就興致勃勃的要加進去打一場,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 這本來應(yīng)該講到男子給殺死在了亂葬崗里,只剩下一堆骨頭,但葉酌也覺著不好,便道“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發(fā)現(xiàn)贏了很多很多的錢,” 他想了想,又覺著這個鬼故事未免太敷衍了,歪東倒西一點也不嚇人,又狗尾續(xù)貂道“不過等男人拿過來一看,全都是紙燒的銅錢。” 因為改了故事,他說的掐頭去尾,加上只想趕快說完,也沒有什么細節(jié),葉酌說完自己都要笑了,覺著能把鬼故事講成這樣他真是個人才,還不如去講潘金蓮持金剛巨斧大戰(zhàn)秦始皇來的有趣,但他還是要裝模作樣,壓低聲音問溫行“可怕嗎?” 這床本來就那么一點點大,葉酌的頭和溫行挨的又近,這樣刻意壓低聲音,呼出的熱氣就吹在耳朵上,吹的溫行脖子紅了一片。 他悄悄把臉埋進被子里。 葉酌天性惡劣,非要去sao/擾他,撐著手臂,又問“說話呀,怕不怕嗎?” 于是溫行不堪其擾,聲音從被子里傳來,悶悶的。 他說 “不。“ 葉酌方才透過帷帽觀察了許久,覺著溫行看上去比以前小了,溫行本來和他差不多高,此時看著卻比他小了一圈,他恍惚見想起來陣法會改形貌,見他悶著聲音說話,越發(fā)覺著可愛。 他的目光聚在溫行的發(fā)頂上,發(fā)絲鋪散開來,烏黑又柔軟,葉酌暗搓搓的想,反正他現(xiàn)在頂著崇寧仙君的身份,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了,便伸手在溫行頭上擼了兩把,長手一伸,居然直接把他抱進懷里,笑瞇瞇道 “知道為什么不可怕嘛?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想嚇著你。” 脊背貼上仙君小腹的時候,溫行人都傻了。 身后這人的神態(tài)語氣,同葉酌實在太像,以至于溫行根本沒有面對仙君的緊張,是全然舒展放松的狀況,他在手臂環(huán)上腰間的一瞬間,幾乎下意識的想要和他靠在一起,理智卻又告訴他,夢中如此褻瀆仙君,這是極為唐突和無禮的。 溫行拂開他的手,往角落睡去。 葉酌嘿呦一聲,他還從沒見過便宜徒弟這個樣子,越發(fā)想去鬧他,裝模做樣的嘆了一口氣“嫌棄我啊?” 溫行悶聲不語。 葉酌表演越發(fā)浮夸“真的假的?可是我什么也沒做,你就嫌棄,你這么討厭我,我會很傷心的。” ——當(dāng)真是做作到了極點。 偏偏溫行這方面還真就傻兮兮的,硬是沒看出來葉酌在裝,他素來敬畏仙君如神明,即使是夢里的,也不忍讓他難過分毫,當(dāng)下脊背繃成直線,過了小半天,才嗓子里擰巴出來一句“不是。” 葉酌得寸進尺,半坐起來,攬著他的肩膀往里面掰“那你過來些,睡那么邊上,要掉下去了。” 溫行這回不理他了,把被子一卷蒙住頭,小聲道“不會。” 葉酌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小徒弟這樣柔軟的躺在被子里,和他隔著那么點點距離,而他現(xiàn)在依舊是哪個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的仙君,一伸手就能護住他,叫他不受半點欺負。看著這樣的溫行,他心里又憐又愛,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卻也不鬧他了,只道“好吧,那晚安。” 他側(cè)身給溫行讓了一大塊位置,方便他半夜?jié)L過來。 葉酌本身是那種往床上一躺就人事不知的個性,這次硬生生的忍到溫行睡著,把他撥過來,順便從險些蓋過頭的被子里把溫行的腦袋刨出來。 此地溫度不高,這床被子還是有點厚的,溫行本就白,這下皮膚幾乎熱的成了嫩粉色,他那雙眉眼,睜開的時候顯冷清,閉上的時候睫毛修長,就顯得很溫柔,葉酌不知道怎么著,腦子一抽,居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種俯下去親一口的沖動。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來,葉酌就自個把它掐滅了。 他輕輕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自語道“為老不尊的玩意兒,徒弟那么信任你,你想什么玩意呢?” 然后他躺下來,拉過另外一床被子,背過溫行睡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葉酌向來沒心沒肺少有夢境,結(jié)果在大陣里,居然做了個夢中夢。 夢里回到了他墮仙那些年,葉酌跟著走街串巷的師傅學(xué)了翻糖花,他就在街上擺了個攤鋪,要大顯身手翻個圍著的小孩玩兒,結(jié)果溫行從天而降,一臉不可思議,冷聲說“你是崇寧仙君,居然當(dāng)街賣花卷,丟我下泉宮的臉。” 葉酌就給他解釋糖花不是花卷,一個是糖做的一個是面做的,不是一個東西。結(jié)果溫行根本不聽,提劍就刺,嚇的他竄起來奪路而逃,直接跑丟了兩只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