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蕭玉山親自去見了她,將書信擲于地上,冷聲問道:“這是何物?” “陛下既已曉得,何必明知故問?”漠北變故尚未傳入將陽,赫連曼月仍以王女自居,料定蕭玉山不會違背聯姻之盟。 蕭玉山曾見過這封書信,自曉得所言何事:“說的是寡人已身陷漠北,你當將此事大肆宣揚,擾亂大燕內丿政。” “你——”赫連曼月佯裝鎮靜,只應道,“那又怎樣,赫連氏為大燕抵御赤狄,陛下還能舍棄了不成?” 聽得此話,蕭玉山猝然嗤笑,好似十分快活:“漠北已不再是赫連氏的,你大抵還不知曉。” “什么?”赫連曼月驚得立時便要上前,只可惜尚未踏出半步,便教護衛以刀相攔,“你說什么?” “數日以前,伏都將軍已將漠北赫連氏盡數誅殺。”蕭玉山冷笑連連,將赫連曼月最后一線希望也掐滅,“至于望月邊城,你們的盟友,再過些時日,也將夷為平地。” “不可能……不可能!”赫連曼月決眥欲裂,這時候,容顏再艷麗,也近乎癲狂,“父王……王兄……他們不可能死!” “你騙我,都是你的詭計!” “時至今日,寡人何需誆騙你?”蕭玉山平靜到近乎無情,將實情一一陳述,“你王兄早已葬身火海,你父王也遭削首之刑,其余族人或死或流放。現如今,赫連氏一脈,只余你一人了。” 半晌以后,赫連曼月才體悟到蕭玉山所言何意,跪坐于地上,嗤嗤低笑:“只余我一人……陛下之意,我明白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赫連氏已亡,赫連曼月自也不能再茍活于世。 當夜,赫連曼月于靜思苑懸梁,等到宮人發覺,已斷氣多時。葉皇后嘆她年少,大好年華尚未開始,便已如枝頭落花那般化作塵泥。 蕭玉山恨赫連氏入骨,連皇陵也不許她進,棺槨尚不如平常宮人,只命人在城外荒郊尋一處地方草草埋了。 宮人常言陛下寬和,這一回,也不知赫連昭儀生前究竟犯了何等大錯,身后事竟落得如此草草了事。 只有安風與葉文卿曉得,若是儲棲云尚在,蕭玉山心中所恨許能消弭些許。只可惜,儲棲云與赫連歸雁同歸于盡,至此以后,縱使伏都不殺盡赫連氏,蕭玉山也必會親自下令賜死。 再者,便是提審章太尉。 彼時漠北赫連氏覆滅一事已傳得人盡皆知,葉文卿故意將此消息透露予章太尉聽。牢獄之中,章太尉方聽得此話,便曉得最后靠山也轟然傾塌,他已再無活路。 再經得幾番拷問提審,章太尉這塊頑石終歸裂開一道縫隙,將鐵礦外流之事一一道來。 原來,鐵礦是經得晉安王世子蕭玉琮之手,由章太尉牽線搭橋,引入漠北。漠北赫連氏再贈給望月邊城,鼓動前朝遺族起事。至于吳靖,不過是馬前卒,只曉得些不足為道之事,為章太尉奔走。 但是,葉文卿仍深感此案有疑點未明:“若為名利,你已是兩朝貴胄,何必鋌而走險,將心思用在鐵礦上?” 章太尉形容枯槁,已面如死灰,雙唇翕動半晌,也不曾再多說一字半句。 “難道是望月邊城?”自漠北一行歸來,葉文卿知曉言氏族人龜縮一隅以后,再看這一場大案,終歸撥開迷霧,“你要助望月邊城復國,與漠北聯手不過是表象。” 章太尉終歸有所反應,冷笑半晌,低聲問他:“如今再說此事,還有何用處?” “只因陛下想求一個真相。”葉文卿聽聞他這般說,隱約知曉這一回終歸尋得真相,“那些死得不明不白之人,九泉之下也要瞑目。” 只是以望月邊城之孱弱,若非依附漠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更遑論復國。章太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忠烈之心昭然,可嘆、可佩,亦可悲。 這一樁鐵礦案歸根結底,是赫連氏有不臣之心,妄圖將漠北疆土割裂出去。而這環環相扣的人中,有的圖權,有的圖財,有的圖復國,真似戲臺上的眾生相,你方唱罷我登場。 再者,當日借暗害葉含璋之事亦是水落石出——與蕭玉山所揣測的別無二致,當真是章太尉指使,吳靖不過是馬前卒。 至此,礦場一案終歸了解,章太尉簽字畫押,在牢獄之中,一夜白了滿頭長發。 兩朝貴胄之族就此大廈傾塌,章太尉赴死,族人流放,連略沾親帶故些的朝臣,也難免削官免職之災。一時之間,朝野之內人心惶惶。 蕭玉山素來敬重章惠妃,更曉得她與此案無關,并不曾起苛待之心。只可惜,章太尉赴死翌日,惠妃投河自盡,留遺書一封,僅只言片語——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章氏一族如參天大樹,她不過也是一朵枝頭花。如今碧樹凋零,枝頭花又哪有本事笑面東風? 但這一回,與赫連曼月之死不同,蕭玉山傷懷數日,命人將其風光大葬。 生死從來無常,談何人世匆匆? 不過短短數月,蕭玉山竟已嘗遍生離死別。 作者有話要說:接檔爽文求預收→_→異世總攻養成計劃[系統] 完結倒計時 第59章 六十一、相逢 今年秋風忽至, 楓葉遍染朱砂紅,銀杏又金黃。 一場大火以后,虛鶴觀化作廢墟一片。當今陛下仍視此處為福地, 命人于舊址之上修繕新道觀。一年過去,道觀已建成,卻未曾召集道士, 只這般空落落留著, 日常不過十數人灑掃除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