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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赫連歸雁松開枷鎖,但聞一聲輕響,蕭玉山立時便要摔落在地。好在赫連歸雁眼疾手快,更兼身手敏捷,一把撈了蕭玉山入懷,緊緊圈著臂膀:“想不想試一試?你與他不同,生來便是金貴人,我會疼惜著些。” “滾開!”蕭玉山想掙扎退離,赫連歸雁也未強留,臂膀一松,便見他趔趄好幾步。 赫連歸雁終歸朝次迦那處睥上一眼,繼而望向蕭玉山,有意將聲音一沉,冷聲問道:“次迦,怎么這般不懂禮數(shù),竟不送公子歸去。” “是。”次迦支起身子,余韻未散,穿戴衣衫時,手臂都在不住發(fā)顫。 歸去之時,次迦掌燈走在前頭,蕭玉山一路望著他背影,眉宇深鎖,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卻自覺此刻無論說些什么,都只會平添尷尬。 寂靜長廊之內,只有他們二人腳步之聲久久回蕩。寂靜夜色下,燈影將墻上彩繪映得斑斕而詭譎。 這一回,是次迦先行開口:“真是對不住。” 蕭玉山不解:“何出此言?” 次迦回答:“你初來之日,我本想幫你引開赫連王子,誰知弄巧成拙,反倒讓他尋到法子同時折磨我們兩人。” “原來那時門外請走赫連歸雁的,是你。” 蕭玉山猶記得那日之事,卻不明次迦之意,“那時候,你我不過一面之緣,又為何執(zhí)意相救?” “因為這里吞噬了太多人,我便是其中之一,但你與我不一樣。”次迦說話時,總含著疏離與冷淡,仿佛早已厭倦浮生,“你不該淪落在輝月行宮里。” 人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聽得此話,倒是蕭玉山不知如何言謝了:“你……” 次迦兀自說道:“如若有機會,你應當遠離此地。” 說話之間,已行至門前,次迦為蕭玉山推開門扉,卻不料房內竟有旁人,驚呼之際,倏然有利刃抵在脖頸。次迦立時噤聲,也不去瞧歹人面貌,垂眼說道:“他在外頭。” 安風蹙眉問道:“誰?” “一位蕭姓公子。”次迦聰慧剔透,早些年因顛沛流離,而練就了識人有法的好本事。在初見之時,他便已瞧出來,蕭玉山來歷不凡,定不會長留于輝月行宮。 說話之間,蕭玉山亦是走進來,見得安風等人,又驚又喜,又有恍如隔世之感:“安風?” “陛——”安風望向房中漠北人,立時改口,“公子,我等都在等你歸去。” 臨行以前,蕭玉山望向次迦,為謝當日解圍之恩,愿帶他一同離去:“如若愿意,便隨我們同去關內。” 次迦卻是搖頭,笑意里頭含有太多無可奈何:“我是注定走不得了,蕭公子還是趁夜離去吧。” “我們若離去,你怎么辦?”說話之間,蕭玉山望向那名引路少年,心中不安,不敢就此離去,留次迦涉險。 次迦與安風求一把匕首,用利刃將人逼在墻角:“你們快走,赫連王子那處,我自有辦法。” 少年眼見蕭玉山等人換裝而去,方要高呼,脖頸皮rou已教刀刃劃出血色:“你怎么吃里扒外?” 次迦望著薄薄刀刃,眸光晦暗不明,低聲警告道:“我勸你不要出聲。” “不論你在赫連王子跟前多得寵,犯下私自放人這等事情,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少年眼見那一行人已然逃離,想要出聲喚護衛(wèi),卻又懼于刀刃,不敢鬧出動靜,“你自己犯事便也罷了,何苦拽著我一道遭殃?” “你遭不了殃。”次迦早為他想好出路,慢悠悠說出來,“今夜你一直昏睡在這間寢殿之內,并不曾再見過旁人,更不知曉那位蕭公子是如何失蹤的。” 這樣說來,倒當真把他摘了出去,與此事再無干系。少年猶不安息,眉眼一條,與次迦問道:“那么,你呢?” “至于我,就用不著你來cao心了。”次迦收刀入鞘,說話之間,便流露幾許譏諷之意。 少年平素最見不得他這模樣,冷冰冰地若即若離,好似高人一等:“你還自以為高人一等不成?你我都是奴仆,誰也不比誰高貴些。” “同為在泥污中掙扎之人,若是要比,也該比誰更腌臜些。” 次迦望著他,淡然一笑,仿佛這一席話并未將自己也囊括其中。 次一席話也終歸將少年激怒,只見他橫眉怒目,當即要怒罵出聲:“你這狗東西——” 話音未落,一記重擊已落在脖頸側畔,少年合眼倒下,昏睡在地上。 次迦也不瞧上一眼,轉身即走,悄然合起門扉,好似今夜從不曾有異狀突發(fā)。 === 蕭玉山與安風等人連夜逃離,回到遂玉城時,天色已然微亮。 葉文卿在客棧之內徹夜等候,一顆心都好似高懸于半空,直至見到蕭玉山推門進來,才安定了心神。 安風倚在窗扉便,望著天色漸亮,紅日初升:“等明日城門一開,我等便護送陛下歸去。” 赫連歸雁遲早要發(fā)覺蕭玉山逃離,他們只能盡早走出漠北。 葉文卿只見得蕭玉山,卻不見儲棲云,又因尚不知前因后果,只問道:“怎么不見儲先生?” 蕭玉山再聽聞旁人提及儲棲云,心中滋味難言,又頗為詫異:“你也知曉他并未葬身火海一事了?” “此前陛下蹤影全無,我等全憑儲先生托商隊錦囊,才尋到了漠北。”葉文卿如實答道,“也正因此事,眾人才曉得,原來儲先生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