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不緊不慢的說道：“大將軍的心狠我倒是有所了解，德妃與大將軍所出一脈，倒真是有幾分相像。”

    作者有話要說：　　廢后的詔書是按照光武帝劉秀廢郭氏皇后時的詔書改的~~

    第39章

    大將軍聽到德妃的兩個字時，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出自一脈，心性和想法自然相像。”

    季禹目色沉靜，含了憐憫的語氣說道：“大將軍既然后悔了，何必又要偏行那一遭。”

    后悔？大將軍雙肩輕微的抖動著，將頭埋在雙手間，他甚至還能清楚的記得幼時的凌煜嫩白的小手是如何握著自己的手指，脆聲聲的叫著舅父......

    不真切的記憶連接著真實的想法，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拉扯著大將軍墜落。慢慢的孩童長成少年，喜愛變成憤恨，他在疼愛別人的孩子時，自己的孩子又在遭受著什么樣的痛苦......

    華京里人人都道他是殺戾太過，活該沒有兒子，可誰想到這真相的背后，竟是自己疼愛了數(shù)十年的至親cao縱的一切！

    他被瞞的這樣痛苦，在得知真相的瞬間只有滿腔洶涌的恨意。

    “我憑什么不能報復(fù)？憑什么......”大將軍哭笑起來，“她入宮伴駕，我在戰(zhàn)場上爭功名給她做靠山，她生了凌煜后我更是將他視為親子，愛護有加。”

    “可憑什么她的兒子就要斷送我兒子的命？我從未想過我百般順應(yīng)她們母子，竟換來他們?nèi)绱讼啻】尚Φ氖撬龑掖屋倍疚业暮⒆泳故俏治矣辛擞H兒后對凌煜不再上心。”

    季禹聽的清楚，這樣的事德妃與大將軍里外都摘不清楚，大將軍自己心里清楚，德妃又怎么會不清楚，相互扶持?jǐn)?shù)十年的兄妹之間，如今只剩下那層沒有捅破的謊言。

    “不過兩三次而已，”大將軍的語調(diào)怪異，聽不出來是后悔還是遺憾，語氣一轉(zhuǎn)，又說道：“可誰能想到那兩三回就要了他的命呢。”

    德喜一直奉太子之命在凌煜的飲食中下藥，長此以往即便是沒有大將軍這兩三次加重的劑量，殞命也只是早晚的問題，但有了這兩三次就成了凌煜的催命符。

    只是大將軍在做完這一切之后就生了悔恨之意，所以孫昭死了。

    “大將軍想用孫昭的死引起陛下的注意，只是確沒有想到凌煜卻沒有等到陛下發(fā)現(xiàn)什么就死了，對么？”季禹問道。

    大將軍沒有承認(rèn)卻也沒有否認(rèn)，只說道：“孫昭必須得死。”

    “你的意愿不過是想讓你meimei從這件事情里摘出來，如今這些人里，當(dāng)屬你最得意了。”

    季禹吁出一口氣來，得意么？或許吧，最起碼這些事情沒有將自己和季璃卷在其中，更沒有牽扯到三殿下。

    星河漫漫，季禹坐在案前不見喜色，大半身子遮在陰影里，只余寂寥。

    他緩緩鋪開紙張，筆尖仔細的沾著墨，寫信寄于凌朝。

    ——

    廢后歿了，管飯食的太監(jiān)送飯時發(fā)現(xiàn)前一日的飯也無人動，一連三日皆是如此，那太監(jiān)察覺不對上報給了管事的太監(jiān)，一層一層的回稟上去，待消息傳到陛下耳中時，已是過了三日。

    宮門打開時，人還未走近，就能聞到一股腐爛的惡臭味，熏的人忍不住作嘔。

    幾個太監(jiān)將絹子系在鼻子下面，忍著惡心七手八腳的扯了塊白布蓋在上面，又在榻車上放了堆干草席子將早已經(jīng)腐爛的尸體安置到上面后，又不得不再去請示陛下的意思。

    皇帝聽到消息后，沉默良久，抬手在眼皮上按了按止住泛酸的淚意，總歸是數(shù)十年的夫妻情份。

    按照慣例，皇后薨逝自然是牽扯國本的大事，可皇帝已然廢后，就再沒有以皇后禮制下葬的道理，更何況廢后所為是犯了死罪，皇帝仁義只是廢了她，并沒有要她的命。

    “罪婦自戕乃是大罪，但朕與她數(shù)十年的夫妻情份，不忍如此，”皇帝話音停頓，帶了些鼻音說道：“既是如此，就賜她一副棺木尋個風(fēng)水好的地方下葬吧，她既是廢后便不配再入皇陵受后人祭拜！”

    大皇子知道消息后，在皇帝的寢殿外跪了許久，只求能親自為廢后安排身后事。

    皇帝身體抱恙后，已經(jīng)許久不曾出門，這會聽說大皇子還在外頭跪著，由著太監(jiān)扶著自己起身。

    陽光刺目，太監(jiān)舉著傘給陛下遮陽，大皇子見他出來，不住的磕頭直到額前一片血紅才被皇帝止住。

    皇帝抬手摸了摸大皇子，一如那日皇后一般。

    “你可知道她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又可知道朕為何死后不許她進皇陵？”

    大皇子手心緊握，咬了咬牙低頭卻不知道如何言語。

    皇帝見此直起身子，揮了揮手往回走。

    “可她是兒臣的母親，如今她都已經(jīng)死了，父皇都不能允準(zhǔn)兒臣安排她的身后事么？”

    皇帝聽到這話，緩了腳步。

    “可她也是為你而死，你當(dāng)好自為知。”

    大皇子身形一散，跪坐在地上，原來父皇都知道，知道母后是為了自己才將這罪名都擔(dān)了下來。

    他溺于悲痛之中，聽見遠處皇帝的話飄進耳中，是急召凌朝回來的旨意。

    大皇子從中午一直跪到晚上，直到皇帝身邊的大監(jiān)來傳話，“大皇子這又是何必呢，陛下這會心思煩悶，大皇子就別在給陛下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