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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沒等踏出凌霄峰,便看見有人徘徊在石橋另一端。 楚昀看見那個熟悉身影,不禁恍惚一下。 葉寒聲也看見了楚昀。他隔著石橋,對楚昀揚了揚手,笑道:“小孩,你就是簫……霽華君的弟子吧?” 楚昀斂下神情,足尖輕點,跨過石橋落在葉寒聲身邊,朝葉寒聲行了一禮:“霽華君現下不在凌霄峰,不知仙尊到此所為何事?” “沒事,我不找他。”葉寒聲擺擺手,對楚昀道,“我是你家師父的師兄,算起來你得叫我聲師伯。不請我進去坐坐?” 也是不客氣。 楚昀對這位師弟的臉皮早有了解,沒說什么,痛快地將人迎了進去。葉寒聲跟在楚昀身后,踏上石橋,穿過回廊,一邊走一邊感嘆:“喲,這里是霽華君修繕的吧,還真是……一模一樣。” 楚昀隨意應和一聲,將人帶上了湖心的涼亭。涼亭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套茶具。他倒了杯茶放到葉寒聲面前,不冷不熱地說:“仙尊請用茶。” 要讓他叫這家伙師伯,他可真是一點也叫不出來。 葉寒聲瞥了他一眼,也沒去糾正他的稱呼,自顧自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須臾,他從袖中拿出個晶瑩剔透的玉瓶,放在石桌上,吩咐道:“此物,回頭替我交給霽華君。” 楚昀多少猜到了葉寒聲的來意,卻仍是問:“這是何物?” 葉寒聲像是不愿解釋,做出一副不耐的神色:“小屁孩別問東問西的,你給他就是了。” 楚昀沒有去拿,正色道:“來歷不明之物,晏清怎敢隨意交給師父。” 葉寒聲眉梢一揚,教訓道:“去你的來歷不明!這是縹緲宗治療內傷最好的傷藥,給你家師父治傷用的。” 楚昀定定地看著他,葉寒聲頓了頓,只好如實道:“昨日我們發生了些爭執,你師父……不知傷勢如何。咳,同門一場,我也不想將事情鬧成這樣。總之,你將傷藥交給他就行了,管這么多做什么?” 楚昀不慌不忙,拿過玉瓶一看,果真在瓶身上看見個縹緲宗的符文。他故作好奇道:“可仙尊好像不是縹緲宗的人吧。為何縹緲宗的人不自己前來,要讓仙尊代勞?” “哼,你還指望徐梓墨那家伙親自來不成?”葉寒聲沒好氣地冷哼一聲,“要讓他拉下臉來賠罪,那比殺了他都難。這混蛋,自己不愿意來,還唆使老子來跑一趟,他昨天發起瘋來可連我都罵進去了。” 楚昀聽言,方才將玉瓶收好,道:“我會轉告師父的。” 葉寒聲神情不自然的躲閃一下,目光飄向遠處:“他可別誤會,我們不是要服軟。只是……”他停頓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語道,“只是,要讓楚師兄知道我們這么欺負那家伙,就算變成鬼,多半也會來找我們麻煩的。” 他說到這里,突然又自嘲地笑了笑:“他要能變鬼來找我倒還好了,我還欠他一頓酒呢。” 楚昀眸光微動,沒有答話。葉寒聲沉默許久,收回的目光落在楚昀臉上。楚昀此時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渾身的鋒芒都收斂起來,一雙眼平靜地看著他。可不知怎么,葉寒聲的眼中,這人身影竟和記憶中的那人逐漸重合起來。 須臾,他用指尖摩挲著雕刻云紋的杯沿,悠悠開口:“你師父有沒有告訴你,你很像一個人?” 楚昀眸光微動:“沒有。” “沒有么……”葉寒聲似是稍有失神,嘆息道,“沒有也好。他啊,就是性子太倔,從小就是這樣,要不怎么會在渡劫期耗費了這么長的時間。當初他突破化神時我便提醒過他,執念深重,遲早會墮入迷惘,萬劫不復。就是不聽,這混小子……” “什么意思?”楚昀脫口而出,“他……師父他為何會如此?” 他后來仔細想想,昨夜觀簫風臨那脈象,分明是臨近走火入魔之象。難道真如葉寒聲所說,是因為有執念在身,所以他才遲遲沒有突破渡劫期,飛升得道么? 葉寒聲不知楚昀心中所想,只當他是擔心自家師父的身體,便笑道:“你倒是擔心你師父,總算他也沒有白收你這個徒兒。不過這件事情,你擔心也沒用。”葉寒聲搖搖頭,嘆息道,“他這是經年舊疾,心病還需心藥醫,可他的心藥,早就沒了。” “沒了……” “是啊,沒了,被他親手毀了。”許是很久沒有人肯聽葉寒聲說這些話,也或許是對他來說,眼前這人與他心中那位故人太像,他一下便打開了話匣,悠悠說道,“這么多年,他都不愿與我們見面。徐師兄總覺得他是問心有愧,不愿見我們。可我知道,他是不想因為我們而想起那人。” 楚昀心口猛地顫動一下,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喘不過氣來。 “他這次愿意見我們,我還當他已經放下了。可我昨天一見他便知道,他這哪里是放下了,分明是已經走入魔障,走火入魔了罷。”葉寒聲嘆息一聲。他總算把自己想說的一轱轆說完了,他拍拍屁股起身,“唉,我跟你個小孩廢話什么,你又聽不明白。走了走了,清談會都開始大半天了,去晚了連口茶都喝不上。” 說罷,也不等楚昀送他出去,葉寒聲輕車熟路地沿著來時路出了凌霄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楚昀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他的腦中好像亂成了一鍋粥,不斷回響著葉寒聲方才這席話。簫風臨為什么會有經年舊疾?為什么會走火入魔?為什么會遲遲無法飛升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