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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西又是一番感嘆,皇宮里斷然沒有這般景象的,皇宮永遠都是規規矩矩的,這等場景裴子西在書中都未曾見聞。 “丞相游學,一定去過很多地吧。”觀眼前景象他大為驚奇,陳末年卻儀容淡然,裴子西不免想到之前陳末年所言,又忍不住問出了聲。 言語里隱隱有些艷羨。 兩人走到樹下,陳末年面前樹枝上垂下一塊簽牌,他用手指撥開,聽出來了裴子西話里的藏著的未盡之言,微微挑眉:“殿下也想出去游學?” 裴子西自然知道這是不能的,也沒說話,就聽陳末年繼續道:“您是天家最金貴的小殿下,陛下哪舍得讓您出去受苦,世道不古,現在殿下更適合待在皇宮里,千嬌萬寵,才是最好。” “現在不能……那以后總不會也不行吧。”裴子西被他說得有些悶悶,“等我長大了,就可以的。” “臣等子西殿下長大。”陳末年被他逗笑了。 裴子西還是第一次見他笑,愣了一下沒話可說。 “子西。”此時,裴虞的聲音忽然響起。 裴子西轉眸,看到來人立馬笑開:“阿虞。” 站在幾步外的裴虞看著那并肩站在郁郁古樹下的兩人,陳末年已經恢復了尋常模樣,臉上沒有了之前那一絲煙火笑意,裴虞的視線一掃而過,定定落在裴子西的身上,最后也對陳末年道了謝。 “既然殿下來了,那臣就該走了。”陳末年并未多留。 等到陳末年離開,還剩兩人站在樹下,裴虞比裴子西高不少,他垂首看著裴子西:“我們也去祈愿吧。” 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人,所有人都忙著把簽牌掛在顯眼處,沒有人注意到站著的他們,裴子西抬頭看了一眼茂密的老樹,忽然笑問:“阿虞想許什么愿?” “許什么愿不重要,只要把簽牌掛上就好。”而后他過去領了兩塊簽牌,遞了一塊給裴子西,“就算是不題字,也可以,許在心里就好。” 除了名字,他們都沒有寫,就捧著簽牌默默在心里許了愿,然后各自尋了位置把簽牌掛好。 從寺里出來之后,兩人去了戲樓聽了戲,裴子西抱著裴虞說,我很幸運生在皇家,我很開心。因為戲里都說在皇家是沒有快樂的,可他有。 初雪來的那天,裴子西出去折梅受了風寒,犯了咳疾,裴虞便與他生了氣,最后到底還是抵不過他那般可憐委屈的模樣,夜里去他榻上,猶如幼時替他暖身一樣抱著他。 裴子西的病十多日才堪堪好些,這些日子裴虞有空便一直陪在他的寢殿,一次從御書房出來遇到了陳末年,他還問起了裴子西的病情。 原來裴子西的病竟然已經驚動了他,連他都來親自過問了。 后面尋了個時間,裴虞又出了一次宮,再次到了明德寺,這次寺廟的古樹下沒有如那日一般人來往不絕。 但也不是完全沒人,仍舊有幾對男女在樹下虔誠許愿掛簽,最后再相視一笑,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年少心動。 他騙了子西,這不是什么祈福樹,這是祈求姻緣的結緣樹。 第25章 陳末年 滿樹的紅簽紅綢,像是纏繞著紅線,繞著一雙一雙有情人,將他們緊緊纏在一起。 裴虞那日留意過子西掛簽牌之處,這次本想尋著找的,但是這株結緣樹太過繁茂,求緣的癡男怨女千千萬萬,每日都有新人來,那夜那兩塊簽牌淹在其中已是難尋。 裴虞一塊一塊翻看,一塊一塊尋找,從密密的簽牌里經手千百人的姻緣,碰到別人的紅線,卻唯獨沒有找到自己的。 簽牌碰撞時嘩啦作響,一直響到日暮,裴虞終于在萬千簽牌里找到了那一塊,上面有子西的名字。 但是他依舊是沒有找到自己的,最后略略一思忖,猶豫了片刻還是另取了一塊,重新寫上自己的名字,又在背后寫下“平安百歲,朝夕與共”八個字給裴子西,最后才把兩塊簽牌緊緊系在一起。 做完這些,裴虞沒心思多留,他要趕緊回宮去守著子西,但是還未到寺門,卻無意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竟然是陳末年,他也來了這里。 他也去了結緣樹。 他在樹下站了一會,而后漫無目的的掃視上面掛著的寫著各種各樣纏綿悱惻句詞的簽牌,像是置身凡塵外高高在上俯視凡夫俗子一樣,視線淡淡掃過,但許久之后他也掛了一塊簽牌。 裴虞去看了,上面寫著,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翻過一面,反面是,斯人長絕,歲歲無憂。 逝者如斯,斯人歲歲無憂。裴虞忽覺手中的簽牌,詭譎得又陰又涼,他在想誰?是不是…… 一直跟到陳末年從明德寺離開,裴虞去了他之前進過的佛殿,這不是明德寺正殿,里面只擺著一尊佛像,不像是專供外頭香客參拜的。 里面素靜,隱隱約約有盤香之氣,里面垂著兩重佛幡,裴虞沒有猶豫直接掀了過去,就見里面另有一佛龕,上頭擺著一座長生牌。 寫的是裴子西的名字。 陳末年在這里給裴子西立了長生牌,前面的爐子里插著的三炷香還沒燃到一半,是他剛才進來上的,他來給裴子西祈福。 裴虞有些看不懂——或許不是真的不懂,隱約有些明白,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他逐字看下長生牌上刻寫的字,又發現這字有些熟悉,同那日那兩本書上相同——這是陳末年親手給裴子西寫的長生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