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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么高興,裴虞便耐心地陪著,后悄然拉住了他的手,防止被人群擠散。 裴子西渾然不覺,這里看看那里瞧瞧,簡直要迷花了眼,更不斷的發(fā)出驚奇的感嘆,像是出籠的金雀——即便是雀,那也是最漂亮的那一只,明明人潮擁擠,但是還是有不少人側(cè)目注意到這個格外漂亮的少年。 但是他們最后還是走失了。 頭一回出宮的裴子西既不認識路,也不知道該怎么找人,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旦散了,就如雨滴人海一樣如何也尋不到的。 周圍都是陌生的人來來往往,裴子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邊喊著“阿虞”,一邊順著人流走,最后卻被人群擠到了燈火闌珊的角落處,只能怔怔地望著人海,試圖在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身上找出裴虞的影子。 但是他站了許久,周圍依舊熱鬧,卻與他無關(guān),他沒有找到裴虞。 正著急低落時,人潮里忽有一人喚他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卻不是裴虞。 縱使在擁擠紛亂的人潮,陳末年也依舊是那種云淡風輕的八風不動,不像是裴子西那般隨波逐流,他信步而來,在夜色里也能看清他一身自若風氣。 “子西殿下怎么人在此?”陳末年視線略略掃了一圈,確實沒有瞧見其他人,于是心中已有幾分了然,“是同殿下走散了?” 裴子西趕緊點頭,正是無助又無措的時候,難得見到認識的人,他自是大喜過望,也管不得其他了,如釋重負一樣趕緊過去了些:“丞相,我與阿虞走散了。” “那要可要臣送殿下回去?” 裴子西難得出宮一次,才看了兩眼卻什么也沒盡興,哪里肯回去,但是現(xiàn)在面前的人是陳末年,就像學生怕老師一樣,他現(xiàn)在方覺得有些心虛,更不敢同陳末年說不想走,一時間猶豫著不知道如何開口。 “殿下是金玉般的人,今夜外頭這樣亂,實在是不應出來,如今這樣走散了,要是沒有遇到臣也不知道會出什么事?!?/br> 這就是裴子西最怕陳末年說的,一般說了這樣的話,下一句肯定就是要把他送回皇宮。 “是……是我和阿虞約定在明德寺相見的,我去找他……”他想說他不是走散,但是余光看到街道上那么多人,頓時又xiele氣,只能用很低的聲音最后掙扎,“丞相能帶我過去么?” 其實他沒想過陳末年會答應,開口說這句話只是不甘心就這樣被帶回去而已,但是陳末年輕輕把“明德寺”三個字念了一遍后,卻說:“臣也是許久未看過這等繁華夜景了,便與殿下同行吧。” 裴子西還有些愣,陳末年又開口了:“明德寺在前頭那條街,臣帶殿下過去?!?/br> 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下人,帶裴子西走之前還細心地吩咐他們?nèi)フ胰?,若是找到了就在明德寺見面?/br> “走吧。” 明燈彩箋掛滿街頭巷尾,雜耍吆喝不絕眼耳,最開始在陳末年身邊的拘束也很快消散,裴子西的全部心思又被街上的熱鬧所吸引。 前面有一群人圍著在看技藝人耍戲法,連連驚嘆撫掌,惹得路人紛紛側(cè)目,裴子西也忍不住駐足過去圍觀。 但這才剛站穩(wěn),面前就是火光一閃,當時就嚇得他心中一跳,卻是來不及避開,還是被身邊的陳末年抓著腕子拉了一把才回神。 他撞到了陳末年懷里,驚魂甫定,四周沒人注意到這邊,他輕輕對陳末年說了“多謝丞相”,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 看了一會之后兩人離開,陳末年一邊走一邊同裴子西講:“方才那是越州的煙花戲法,以煙花作虛化之像,能形萬物,但都非真實。” 裴子西第一次見煙花戲法,也是第一次聽煙花戲法,新奇得很,又問了一番問題。 后頭一路上見了不少雜耍,陳末年博聞廣見,看見什么都能說出幾分道理來,裴子西漸漸就有些佩服:“丞相懂得可真多。” 他們并肩而行,已經(jīng)過了一條街,這邊也沒有那么擁擠吵鬧了,兩人聊天說話不用刻意提高聲音都能聽清。 “臣少時游學去過些地方,見了不少人事,當時年紀輕,便喜歡探奇聞軼事,對各地風土和民間雜事都有些了解?!彼f得很不以為意,裴子西卻在想,丞相更年輕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他好像永遠很沉穩(wěn),是因為看得太多,經(jīng)歷太多了? 他忍不住抬頭側(cè)眸去看,方瞥見晦暗光影了那一片側(cè)顏,陳末年忽然駐足。 “到了?!?/br> 于是裴子西也跟著猛然停下腳步,順著陳末年的目光抬頭,看到“明德寺”三個字,門口,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不少。 “進去吧?!标惸┠晟斐鲆恢皇謥?,裴子西看了一會,又注意到四周的人都是互相挽著手的,那樣未免太過親密,他遲疑著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陳末年像長輩牽著孩子一樣,帶著裴子西進去,一入了寺門,里面另成一番景象。 曲廊回環(huán),廣庭里人潮密密,衣香鬢影言笑晏晏倒似參加什么盛會一樣,裴子西看得有些癡,好一會才跟著陳末年往里走。 中庭竟有一株盤虬粗壯的老樹,樹占了庭院大半,四周掛著燈籠,映得那老樹越發(fā)有種畫中古樸來。 樹下圍著不少人,他們手持紅簽牌,將所愿寫上掛于樹枝,便是祈愿,冬日的古樹依舊是枝繁葉茂,上頭卻已經(jīng)結(jié)了不少紅簽,看著倒似生出的花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