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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自有定奪?!?/br> 北川的人深深地看著他,也沒有再勸,只皮笑rou不笑地說:“殿下神勇博智我們都知道,但希望殿下莫誤大事。” 裴子西在那座殿里養病,身邊只有兩個宮人,十分清冷,裴虞一直沒有出現。 “殿下他為什么不來?!彼秀钡貑枌m人。 “皇上昨日登基,朝中還有不少大事要處理。”好像在說他妄想,日理萬機的帝王怎么可能想起他啊。 原來是這樣。 入冬之后越來越冷了,生病的人脾氣也會變的,裴子西在賭氣不肯喝藥,他想見裴虞。 不過裴虞還是沒有來,他不喝藥也沒人勸他,他的生死跟旁人沒有關系,那是他自己的命,現在他的命已經不值錢了,沒有人會再像從前一樣捧著他。 裴子西覺得難受,從前的眾星拱月有人心疼,從前的阿虞,從前的美好,從前的一切現在都沒有了,他不在乎旁人如何待他,只是若是裴虞厭他如此,以死證清白又如何。 他現在做什么都很難,但他想要死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啊。 病情又反復了,他消瘦得厲害,秀美的臉也變得蒼白,無精打采的,閉上眼就能昏睡一整日。 病中念得最多的,就是“阿虞”二字。 體弱的裴子西要不了多久便病得形銷骨瘦,臥床難起,縮在床上小小的一個,小臉都是深病的虛弱。 床邊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如今他已經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那雙在朝堂上素來不動聲色的眼,此刻靜靜地凝視著床上氣若游絲的人。 太醫在一邊站著,裴虞長久的沉默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恨是怨還是念及舊情? 忽然,床上昏睡的人動了動蒼白的唇,是很微小的動作。 “他說什么?”裴虞問。 太醫站得要遠些,其實也沒聽清,但是心中卻已知曉答案,恭恭敬敬回道:“王爺在說‘阿虞’。” 原來是阿虞。裴虞忽然笑了一下,眼底的平靜化作悲涼,像是亙古的寒星灑落,又無奈又帶著些許殘余的溫熱。 “他還好么?”他問。 怎么可能會好,誰都看得出來的。太醫一邊在心里嘆息,一邊說:“王爺的病拖了十多日了,最近又不肯喝藥,整日這樣睡著,偶爾醒了便問皇上有沒有來過,病一直惡化,微臣也沒有法子。” 從前他是最看不得裴子西生病的,如今又是如何忍心讓他重病至此不聞不問,裴虞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冷血了,怎么就變成了這樣,怎么能這樣對子西? “朕看看他,你先下去吧,不要告訴他朕來過?!?/br> 太醫離開之后,裴虞又站了一會才過去坐在床沿,用手掠開一縷他落在臉上的烏發,像是要憑借這個動作讓自己冷靜接受這一切,卻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眉眼開始出神。 他長得真好看,裴虞這樣想,曾經多少次少年心動,都在這樣的一眼凝視里,驚艷的是從前整個少年時。 他笑時萬古長春,他病了也是病美人,病弱之氣只惹人憐,裴虞是第一次見病得這樣重的裴子西,也是第一次待他如此冷漠。 眼里熄滅的光是從前對他的疼惜,以往每次裴子西生病最難受的就是他,好像只要他一病了,他的心就會跟著揪起,他有孱弱的身子,非要人疼才好,他一病了,他就害怕失去他。 他比別人更心疼裴子西,是因為他知道他應該得到更多的疼愛。 他一直都知道裴子西的身世,知道他本也是金尊玉貴的皇族,她的母親曾是名動天下的美人,滅國后他被先祖皇帝抱到皇宮。 第一次見到裴子西的時候,裴虞就覺得他格外漂亮。 他的美貌自小便有,一直得天獨厚。 上天不曾薄待他,其實他的命本是很好的,本是榮寵萬千,但物極必反,天下本容不得完美的東西,如他一般。 被先祖皇帝帶到皇宮后的他險些殞命。 他畢竟是前朝的血脈,帝王多顧慮,為了長遠打算,先祖皇帝命人給他配了折損身體的藥,若是他熬不過,便丟一條命罷了,他熬過了,就得這一身病骨,但好歹活下來了。 他不是天生體弱多病,裴虞自小就知道這個格外漂亮的孩子像精美的瓷器一樣易碎,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他的金貴——這一點很好,先祖皇帝不曾苛待他,他還是如從前一樣耀眼,是所有人心肝上記掛的小殿下。 裴虞沒有別的兄弟姊妹,就算是有,也還是會被掩蓋光華,只讓他注意到他。 他很在意裴子西,心疼他,呵護他,想要補償他——或許不能說是補償,只是覺得他不該受那些罪,他就該要好好的,現在他這樣易碎,他就應該要給他更多關懷更多憐愛,讓他一直都要好好的。 從稚子到少年,他的身邊陪著的人只有裴子西,驀然回首他已在心間。 情竇初開時,自然而然地夢到他,像所有少年青澀地愛慕著少艾淑女一樣,藏在心底偷偷的喜歡。 “以后我做了皇上,要讓子西養尊處優一輩子,要住在最好的宮殿,幾百個宮人日日圍著照顧你,比現在更嬌貴。” 少時情啊,絲絲扣心,纏綿心頭,那么干凈而柔軟,合著心頭血揉在一起,美好得像詩詞,怎么可能忘得掉。 不知道裴虞還會不會愿意見他,深夢里的裴子西還在擔憂,許是思念多了,便在恍惚間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像他就在身邊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