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7「2600+」
裴思凡下車時臉蛋瓜子被那幾下拍得粉紅,梨花帶雨,純情滿滿地喘息著。 陶駱見狀默不作聲,領著她往里走,一路未發(fā)一言,倒是驚了一眾喪葬的表兄弟們。 老人與孫輩關系好但并不親近,傷心歸傷心,悵然歸悵然,但眼淚還真擠不出來。 裴思凡倒成了唯一一個流淚的孫輩。 樓素英下葬在南城的墓園內,裴思凡與眾人一道下山,裴思棟問她,什么時候走。 她說明天下午的飛機,裴玉湖貼在陶駱身邊松了口氣,裴松山說,今年過年回來過吧。 裴思凡沒接茬,默默走下坡,綠草和著軟泥,踩在橡皮泥上似的,她努力將心思分散在美好的事物,而不是感受自己的別扭。 裴思棟又問要不要送送她,她搖搖頭,說自己走。 “那還回來嗎?”裴思玨嚼著口香糖吐了個泡泡,睨了她和陶駱一眼。 陶駱離她三步,這三步隔著他的母親、父親、裴思棟,隔著深深的血緣鴻溝。 他捏著拳頭等她回答。 “不知道。”她將因不自在而顫抖的手藏在風衣袖內,心里回答,不回來了。 顧清明的車停在茂林路口,黑色的奧迪低調但也顯眼,裴松山往那看了兩眼,主要是車牌明顯是連號官牌。 裴思凡思忖再三還是上了他的車。 車沒鎖,她拉開車門時顧清明正弓著腰,手上抓著紅色丁字褲,似在思索,見她進來面不改色地揣進褲兜,發(fā)動了車子。 裴思凡系上安全帶,“去哪里?” “去酒店。” 她神經一緊,“干嘛?” “有一家西餐還不錯,”顧清明忽地湊近她,鼻尖幾乎碰上她的臉蛋,輕佻一笑:“你想干嘛?” 一瞬陌生感涌上,裴思凡又不認識顧清明了。 四年可以改變很多,他甚至都長得不那么像王思雋了。 顧清明跟著他們從殯儀館往墓地開,停在荒草萋萋的園外等她。好像以前平凡的傍晚,她接他,或者他等她。 徐慕白告訴他,裴思凡這幾年是單身。 他在留學圈子里輾轉打聽,一直沒告訴他是因為不想他惦記,但這次她回來,他還是這副狗樣,索性也別別扭了,就在一起吧,什么愛不愛的,睡了才是真的,那個陶駱能睡她嗎? 他一直在掙扎,裴思凡到底為什么不愛他。 愛是沒有理由的,他知道,可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那么真實,如果她不愛他,和他朝朝暮暮近兩年圖什么,她不缺錢不缺愿意親近她的男人,如果不是愛,他也比其他人勝很多。 他自欺欺人地順著徐慕白的邏輯,反正她和陶駱不可能,裴家不可能讓他們在一起的,如果他愿意糊涂一些,他可以回到和她幸福的日子,或者回到折磨彼此的日子,也總好過現(xiàn)在自我折磨。 可是不行,不行,他不行,他在意,在意死了。 裴思凡必須要愛他,很愛他,因為這么多年,他只愛她。 他就是個小器的男人,滿心滿眼都是她,所以他霸道地不僅想要將來,連過去也要證明,他和別人不同。 他慶幸陶駱是陶駱,不是他,如果換他在陶駱的位置,絕對不可能放手,絕對不可能讓裴思凡受委屈,絕對不可能讓裴思凡的生命里有陸豐衍,有他顧清明。 可又悲哀他不是陶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比如陶駱之于裴思凡,比如裴思凡之于他。 cao!兩情相悅怎么這么難? 裴思凡,和你在一起怎么就這么難? 顧清明車開的飛快,只是越發(fā)地遠離郊區(qū),簡直開到了荒地。 裴思凡眼見除了參天和小徑不見人煙與車影,心頭發(fā)慌,“你去的酒店有營業(yè)執(zhí)照嗎?” “有。”他有無數(shù)話要說,又不知從哪里切入,堵了口氣不上不下。 踩著油門兩手自在地掏煙,也沒問裴思凡能不能吸,單手搭窗,深抿了一口,落回了方向盤。 濕熱的風灌入車廂內,連帶著幾縷回卷的煙味,裴思凡嫌無聊,隨手點了播放鍵,Adele的性感煙嗓飄了出來。 “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他眸色一深,“你走后。” 裴思凡拿起黃鶴樓1916,左右看看,“這煙還有啊?不是都停產了嗎?” 他不以為然:“想要就有。” 毫無營養(yǎng)的一問一答,裴思凡在呼哧呼哧的風里睡著了,再醒來他們陷在一片漆黑里,導航幽亮著兩點紅。 她一偏頭,顧清明點漆一樣的黑瞳正在看著她,嚇得她往后一縮,扯開睡僵了的唇,“干嘛!” 顧清明盯著她輕笑一聲,笑得她心里直發(fā)毛,手下意識擦拭嘴角,干的。 結果他說:“裴思凡,你打呼了。” 小呼嚕特別可愛,可他一掏手機,她便被刺眼的光擾得抿了抿唇,歇了鼾,也是夠敏感的。 看清是地下車庫,裴思凡趕緊低頭解安全帶,掩飾尷尬:“時差上來了。” 顧清明開了車燈,剛觸上她,她肩頸一繃,緊挨車門,抗拒他。 他一把拽到眼前,在她微微掙扎里挑開了別針,將黑紗取下,平靜道:“已經結束了,可以摘了。” 她松了口氣,原來是這個。“哦,我以為要戴一周。” “去年我爺爺走我知道,火化后就可以摘了。” 裴思凡訝異,他爺爺身子骨很是硬朗。 “前年我外婆也走了。”顧清明神色淡淡,“所以我也不喜歡過年了,越來越冷清,這幾年市里禁煙花,過年變成了貼春聯(lián)吃年夜飯,桌子上的菜越來越多,可圍坐的人越來越少。” 他順著手臂向下滑,握住了她冰涼的手:“銅雀路拆遷,現(xiàn)在我推窗往外看,再也沒有亮燈的那扇窗了。” 他親手把那盞燈熄滅,把窗砸碎,把心頭的唯一推遠。 氣氛忽地沉重,裴思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走吧。”她掙扎。 “裴思凡。”他握緊。 她沒有應,黯淡的車光映了半片影在她睫下,放大了顫抖的兩葉蒲扇,她在等他繼續(xù)。 他們有很多話沒說清楚,年輕意氣,那幾年也確實過的凌亂,再次遇見還是什么都沒說,卻把吻接了,手拉了,心頭的怨和恨也還纏著。 “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他的指腹細細地 Zρo18.coм摩挲她的掌心,癢癢的,麻麻的,帶起她手臂上一片雞皮疙瘩。 他見她不答,手上加重了一分力道,她眉心一皺,吃痛地點了頭。 盡管不夠熱烈,但他這是他想要的答案,他瞇起眼,將了然和問詢聚起:“那有過別的男人嗎?” “問了有意義嗎?” 裴思凡揚起臉,眼角尤有未消退的淚紅,她哭過后很久都會有痕跡。 “有。”他兩指捏起她的下巴,迫她對視,“可以證明你剛剛的回答又是騙我的。” 如果想我了,卻沒來找我,又有了別的男人,不是謊言是什么? 裴思凡失笑,順著他的情緒和邏輯,“好,沒想,有人,行了嗎?”她推開車門,徑自往外走。 “那個人是誰?” “你不認識。” “你確定我不認識?”他兩步便追上了裴思凡,掰過她,扣牢在掌心,“還是你也覺得太諷刺,所以不愿意說?” “誰?” “陸豐衍!”不是別人偏偏是那個害你被萬人唾罵的人。裴思凡,你是瘋了嗎? 她下意識否認:“別胡說。” “我親眼所見,你說我胡說” 裴思凡全身僵住,不敢置信地回頭:“親眼所見?” “我去過一次法國。”他沒有看見,但他知道,這樣說更能諷刺她。他想在她心上剜一刀,刻上自己的名字。 裴思凡心口像被扎了一刀。 他去了!那時候他去了!顧清明,你為什么那時候會來?你是感應到了什么嗎? 她顫著唇,將失態(tài)的臉一偏,“那你呢?你憑什么質問我?” “我?”顧清明扯開嘴角正要上火,甩頭間瞥見自己口袋露出的紅色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