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6「1900+」
裴思星知曉顧清明與裴思凡的事是在半年前,她上樓叫裴思凡吃餐后水果,敲門聲卻隱在了一片旖旎里。 顧清明的聲音她還算熟悉,樓下時常傳來他呼朋引伴的清朗男聲,渡上情欲也不難分辨。 這一夜找顧清明來也是天真地不希望裴思凡孤立無援。 她人微言輕,大人都不敢幫腔求情的事,她一個小輩氣兒都不敢多喘。 她在省城念大學,這樁艷事亦是跨了百里,在她大學QQ群內各色傳播。 她和裴松山住一起,眼見著爸爸每日為裴思凡的事情愁,她也跟著心焦。 不管外界多么風言風語,家人的支持是不垮的保障,如果家人也加以苛責,裴思星很難想象裴思凡受不受得住。 她在村里看多了女人被流言壓垮,或瘋瘋癲癲或性情大變,甚有破罐破摔索性做一個他們眼里的蕩婦,她不想裴思凡這樣,盡 管她并不能理解她為何要與已婚男糾纏。 陶駱不夠嗎?顧清明不夠嗎? 她的感情邏輯鏈跟不上裴思凡,但她見不得她受此折磨。 長夜飄起鵝毛,微光下洋洋灑灑。 裴思星偷偷溜下來給顧清明開了門。 夜里兩點,二樓三樓有兩間屋子還亮著小燈,大多留宿的親戚都睡了,顧清明的防寒服上滿是雪點,頭發上也落了不少,似一 個無暇少年。 “她在哪里?” “里面跪著呢。” 他嘴里呵著白汽,怒目焦急道:“這么冷的天跪著?膝蓋怎么辦?” “你陪一會吧,也不知道要跪多久,她人都木了,我怕身體撐住了心理也要垮,”裴思星緩緩地將沉重的黑漆鐵門拉上,金屬 的腐朽聲吱呀吱呀響亮在耳畔。 他們不由自主地往四周看了看,沒人,又松了口氣。 顧清明低聲說了句謝謝,迫不及待地往里快步。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年代還有人需要罰跪,還是跪一整夜! 都說裴家勢大如山,雖裴老爺子去后有衰敗之趨,但百年的規矩還是立在那里,管你領養親生,辱了家門便是要挨罰。 裴思星一把拉住他往正門的腳步,呵道:“走錯了,祠堂在旁邊一棟。” 顧清明朝她努嘴的方向看去,搖曳的燭火下一團黑影浮在墻上,這么冷的天,居然沒有關門! 他加快步子,口中呼出的白霧在夜色里將焦急模糊。 最近裴思凡睡眠質量很差,食欲也不佳,頭發掉得厲害,就連zuoai下面如何也濕不起來,他一進去她便蹙眉喊痛。 帶著師生標簽的視頻流傳出來后,徐慕白打過電話來問他,不會是落落jiejie吧,他破口大罵,嚇得徐慕白這次過年回來也沒敢 聯系他。 這件事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于大眾來說,多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八卦,碎嘴幾句,站站觀點,提提立場,但于當事人是千軍 萬馬的詆毀。 裴宅外,眾人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里。 天空還有未盡的煙花,遙遙某處,傳來男女尖叫的聲音。 靠近門口時,顧清明聽見了說話聲,腳步微頓又毫不遲疑地將半掩的門推開。 夜色闖入肅穆祠間,那團黑影飛快分開,他沒來得及看清人,但墻上的影子散得清晰,他們的慌亂一目了然。 裴思凡心跳隆隆,冰涼的指尖洶涌起酥麻的熱意,待看清是顧清明,劇烈的喘息倏然一窒,尤帶哭腔地問:“你怎么來了?” 顧清明沒有看她,死盯著陶駱。 他也跪著,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健碩的身軀和挺直的脊背讓人不覺得他冷。 他的外套給了裴思凡,將她裹得影子都比他大一倍。 顧清明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只與陶駱目光交匯,似有電光火石在空氣里摩擦。 裴思星詫異地看著陶駱,“哥,你不是有任務要出嗎?” “等會就走。”陶駱瞇起眼睛,朝顧清明微抬起下巴,問:“這位 Zρo18.coм是?” “是銅雀路的鄰居,來看看落落的。” “這里是誰都可以來的?”陶駱嚴肅道。他也被嚇了一跳,若是此番被家人撞破,裴思凡的日子會更難過。 裴思凡發絲凌亂,眼中含著凄涼的水光,她撐起身子欲起身,又搖晃了一下,即便墊了蒲團,膝蓋也因長期維持同一姿勢而關 節僵冷,陶駱扶了她一把,溫聲說:“小心點。” 顧清明下頜顫動,喉結上下滾動,將陶駱與去年年三十的男人對上了號。 多悲哀啊,又是年三十,又是他們。可能以后除了裴思凡不喜歡過年,他也會憎惡新年。 “沒事。”裴思凡向顧清明走去,扯出寬慰的笑,心知自己一定讓他擔心了,有愧疚但感動更多,她期冀地抬眼,卻迎上他冰 涼的目光。 這個眼神不屬于顧清明,像是個陌生人。 裴思星輕咳了一聲,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個場面,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圓場或是把誰清場了去。 “我先上去了,媽等會醒了說不定會找我。”她飛快地跑到門口,又折身回來對裴思凡說:“剛剛他們都勸了奶奶了,她好像 有點松動,明天早上應該就好了。” 裴思星走后,顧清明仍然一言不發,緊咬下顎,目光冷厲。 “怎么了?”裴思凡試圖拉他的手,卻被他倒退一步避開了。 他低下頭開始笑,苦澀幽怨,一陣一陣的冷笑搞得裴思凡心頭發毛,急問:“怎么了清明?” 陶駱蹙起眉頭,再次迎上他。 時間在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間凝住。 詭譎燭火,黑白人影,于肅穆處,三人深深淺淺斑駁成一片說不清與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