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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的悲歌】(5)

    2021年8月8日

    突然間,京都的雨就下的很大,雨珠大的如豆,落進城里,敲的地面水花不歇,淋的屋檐垂簾不斷。

    夜色似濃墨一般,只聞雨聲,不見云影。

    整個城像霧邊緣化開的灰,只有零星幾點燈火搖曳。

    禁の女屋院內,一只木屐,不輕不重地踩在開始積水的地面,青石板上,水波微微一亂。

    幸子忐忑的跟在美樹身后,來到她的房間。

    室內空間不大,遠不像花音的臥室那樣華麗奢靡。

    僅在格子門上用淡墨繪了一副山云圖,遠山近霧,看起來很有意境。

    臥室里,一扇方桌靜置榻榻米的一角,桌上擺著一個窄口小瓷瓶,里面插著幾只花,幾個蒲團擺在方桌四周,供人休息。

    臥室里飄散著一股沁人心扉的稻米香和花香,讓人感覺安靜和舒適。

    幸子拖鞋進屋,規矩地跪坐好,她的身體有些潮濕不適,顯得格外拘謹。

    美樹坐在她對面,臉上帶著讓人看不透的表情,一抹復雜的淡笑。

    幸子不敢說話,也不敢與美樹阿姨對視。

    白天和御手洗沙溪的交談盤旋在她的腦海,這讓幸子心里有背叛的羞愧。

    「你去見過沙溪了?」

    美樹突然開口。

    幸子點點頭,一瞬間,她覺得屋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她張開口想解釋什么,但是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美樹沒有介意,而是平淡的開口說道:「御手洗-沙溪原是禁の女屋里的學徒,我和她的關系,就像你和芽衣一樣,情同姐妹,又互相競爭。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或許她現在才是這里的當家人。一些陳年過往,本不該跟你們小輩說,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現在沙溪找到你,如果我沒猜錯,想必是希望成為你的引路人,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下。」

    幸子不安的捏著衣角:「美樹阿姨,我...」

    「你知道當年沙溪為什么會離開禁の女屋嗎?」

    美樹問道,幸子搖了搖頭,這件事被所有人忌諱莫深,所以她從未聽人提起。

    「你是學徒,有些事還沒接觸,你是否知道旦那?」

    幸子點點頭,她來禁の女屋時間也不短了,她對所謂的「旦那」

    略知一二。

    「旦那」

    是妻子對丈夫的稱呼,也有主人,老爺的含義。

    而在風俗店,旦那大多代表情夫。

    一般來說,妓女從不結婚,陪各種各樣的男人是本職工作,但也有幸運的女孩子會遇到愿意養她們的人。

    這樣愿意出大價錢圈養妓女的男人,就會被稱為旦那。

    妓女和旦那之間并不私密,反而是公開的,甚至還有專門的儀式和宴會來宣告這種關系,就像新人夫妻一樣。

    旦那和妓館會達成協議。

    條款一般會規定旦那替妓女還債,包攬日常大額開銷等,但即便如此,在兩人共度美好時光的時候,旦那依舊需要像其他顧客一樣按時間付賬。

    不過他享有很多特權,比如更私密的游戲,禁止情人去接待其他客人等。

    美樹見幸子明白,繼續說道:「沙溪小時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她茶道優異,舞跳的好,三弦琴的造詣也遠超于我。但是她思想獨立,不甘心以一名妓女的身份平淡度過一生。出道后,她很快搭上一個男人愿意做她的旦那。那個男人叫佐藤秀中,是位木家具廠的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出手闊綽,對沙溪也好。開始的時候,大家都為她高興。」

    「但隨后,事情一波百折。佐藤秀中的妻子叫村上愛子,那可是一位妒婦,愛子的父親是村上小夫,他當年是在京都擔任管領之職。佐藤秀中本來是位窮學生,多虧了老丈人出錢出力他才有本事做生意。沙溪那時也太急功近利了些,沒打聽清楚背景就選了他做旦那,結果沒多久,愛子就得知消息,怒氣沖沖的來禁の女屋鬧事。」

    說到這,美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作為風俗店,被男人的妻子打上門是常有的事。妓女地位低,少不了挨打挨罵,咱們只能忍耐,又有什么辦法?一般這種情況,都會由妓館的當家人出面調停,到底是解除情人關系,還是退錢退禮物,只能由著人家。我記得那天是阿媽出面,佐藤秀忠和村上愛子都在,沙溪孤零零的跪在下面非常可憐。愛子在冷言惡語的辱罵,佐藤秀忠卻在一旁不說一句話。最后還是由你阿奶敲定,兩人解除旦那關系,退還一部分錢款,并把沙溪送上府服侍三天。說是上門服侍,不過是任其折磨出氣罷了。按理說,事情本該就此結束。可那時的沙溪心高氣傲,受辱不過,竟然當場沖上去和村上愛子廝打。」

    「打贏了嗎?」

    幸子突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話。

    美樹愣愣的看著幸子,半晌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才面容舒展地說:「打贏了。」

    幸子像打了勝仗一樣握了握拳頭,繼續聽美樹說話。

    「打架是打贏了,愛子的臉都被抓傷,但后果就非常嚴重。村上愛子憤怒離開后,直接找了她的父親村上小夫,第二天沙溪就被闖進門的武士用繩子綁住帶走。我們非常著急,還是你阿奶

    到處打點疏通,大家才有機會見了沙溪一面,」

    「我記得那是五月的夜晚,月亮很大,我和阿奶帶著裝米糕的竹筒,跟著一名武士去看沙溪。監牢就在城西,我們趕到時已經是深夜,晚上去是想避開村上小夫的眼線。我們穿過惡臭泥濘的小路走到監牢深處,沙溪就被關在那兒。」

    「武士把我們留在那就離開了,他本是我們的恩客,因為尊敬阿奶所以偷偷幫忙。等我們見到沙溪,你阿奶當場就哭個不停,我也忍不住掉眼淚。沙溪赤裸裸吊在牢里面,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身上都是血,我當時以為她已經死了。牢里面的牢名主過來要救命藤,那個人模樣趾高氣昂,要錢時卻彎腰點頭。張口就是八分銀子一晚,那時已夠吃一頓鰹魚。」

    「美樹阿姨,救命藤是什么?」

    幸子不解的問。

    「就是賄賂犯人頭頭的錢,犯人里地位最高的就叫牢名主。新進來的犯人都要給他錢,不然就挨其他犯人欺凌,直到你給錢為止。」

    美樹解釋完,繼續說道。

    「阿奶把兜里帶的錢一股腦的都塞給牢名主,那個人才介紹說,雖然沒給錢,但是他見沙溪樣子可憐,所以就沒動手。拷打她的都是獄監和官家的人,還有一個女人也來過,把沙溪狠狠地折磨了一通。我當時想那一定是愛子。」

    「我們把沙溪解下來,簡單擦洗,我把衣服脫下來給她披上,又喂了一些吃的就離開了。沙溪被拷打的沒力氣說話,只是半睜著青腫的眼睛,使勁拽著阿奶的衣服。第二天,村上小夫派人來告訴我們,沙溪必須趕出去,如果非要留下,禁の女屋也就別開了。」

    說到這里,美樹神色黯淡,似乎沉浸在那段悲傷地回憶。

    幸子趕緊鞠躬起身,跑出去燒水煮茶。

    雨聲沒有停,院子里卻靜的可怕。

    回到美樹的臥室后,幸子恭敬的沏茶,讓美樹潤喉。

    美樹隨意喝了幾口,繼續說道:「總之,當時禁女在京都并沒有太成氣候,有幾家店也是仰仗禁の女屋的影響力才能生存。為了保住禁の女屋,阿奶只能無奈的放棄御手洗沙溪。她先花大價錢把人贖回,然后安排沙溪離開,等事情過去的差不多,最后通過關系把她安排進三洋菊酒,這就是過往的事情。」

    幸子安靜的等美樹說完,然后鼓起勇氣問:「美樹阿姨,你為什么對我說這些。」

    「因為沙溪心里對禁の女屋有仇恨,我不希望你以后成為我們的敵人。」

    幸子咬了咬嘴唇問道:「御手洗沙溪告訴我,禁女出道時需要引路人,她說,花音選擇了芽衣,那么,美樹阿姨,我是不是沒機會出道。」

    美樹意外的看了一眼幸子,揮揮手說道:「當年把你買來可不是吃白飯的,你總有一天要出去賺錢,這你不用擔心。」

    「不過,我不反對沙溪那邊的人做你的引路人。」

    美樹停頓了一下說道:幸子詫異的抬起頭看著美樹阿姨,她的表情依舊淡然雅致,似乎沒什么事能讓她平靜的心起波瀾。

    幸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黯然問道:「您要把我賣掉嗎?」

    美樹說道:「你這個丫頭,別傻了,怎么會把你賣掉,我們是一家人啊。」

    這句話,說的幸子心里暖暖的。

    她立馬溫順的低下頭,一副任憑吩咐的模樣。

    「其實,假如我真的把你賣給三洋菊酒,那沙溪將立刻對你失去興趣,京都雖小,但流落漂泊,無依無靠的女孩子滿街都是,你以為自己憑什么獲得她的關注?」

    美樹說完,審視的盯著幸子的臉看。

    這句話讓幸子后背發涼,似乎屋外的涼風從門縫鉆進來,吹散了她僅有的一點得意。

    幸子突然意識到,御手洗-沙溪約談自己并非看中了她所謂的獨特天賦,而僅僅因為她是禁の女屋中的學徒。

    自己的身份注定只是那心如海深般女子的手段玩物,正如茶酒會上客人投擲在場中的棋子,禁女們明知那代表著羞辱和折磨,卻依舊奉笑臉追逐,供人取樂。

    如果答應沙溪,那自己在禁の女屋中的位置將非常尷尬,因為無論美樹阿姨在籌劃著什么,都無法改變她已經變成外人的本質,今后的生活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但如果不答應,花音已經明顯開始有計劃的調教芽衣,那自己的未來又在哪?幸子不由得呆住了,她瘦弱的身影看起來卑微和無助。

    美樹她看著跪坐在面前依舊年幼的幸子,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但她眼神深處,透露出一抹感同身受的同情。

    于是,她最后說道:「對于是否接受沙溪的邀請,你自己決定,不用心懷畏懼,你跟了她或許對禁の女屋來說也是一種契機。你的技藝學習優勝芽衣,但遠比不上當初的花音。無論未來的路該怎么走,努力修行總沒錯,所以,不用多想,先去休息吧。」

    幸子恭敬的鞠躬,撤下茶具,離開了美樹的房間。

    夜更深了,雨仍在下。

    雨絲細如牛毛,幽幽的飛灑著涼意。

    回到房間時芽衣不在,此時夜已深,如果她沒在床上睡覺,那只能在一個地方,那就是花音的臥室。

    幸子覺的身上很涼,披了件衣服出去尋找。

    剛穿過走廊,就聽見芽衣沙

    啞的哭喊聲從花音屋里傳出。

    幸子有些木然的聽著,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花音定是在某方面特別討厭芽衣,所以倍加折磨。

    可現在,她不知道到底該作何感想,是同情,還是羨慕?一直困擾幸子的謎團解開了,為什么花音會有針對性的折磨芽衣?因為那本就是一種變相的訓練。

    她對幸子看似是一種認可和放縱,其實那根本是無視。

    花音選擇了芽衣做姐妹,沒選自己啊。

    明白事情真相的幸子,第一次在自己和芽衣的關系中,體驗到失落感。

    幸子沒有像往常一樣,進入花音的房間,安慰和照顧痛苦的芽衣。

    而是停駐在門外,悄悄往里偷看。

    房間里燃著幾盞油燈,讓室內明亮。

    學徒的房間從不允許點燈,因為燃料很貴。

    幸子通過門縫看到芽衣四肢大開的被捆在床上,瑞木花音背對著門,正在芽衣的兩腿之間捅咕著什么。

    「我幫你縫上,你明天就一整天不能尿,我用的是細線,所以不會留疤,明天給你拆線。」

    花音帶著詭異的笑聲解釋著。

    隨著花音的的動作,芽衣發出聲聲尖叫,手腳身體如糠篩般抖動。

    門外的幸子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躡手躡腳的后退,然后冒著雨逃跑似的離開。

    如果每晚都經歷這樣的訓練,那還是早點投奔御手洗-沙溪去吧,幸子心里這樣想。

    但是不知為何,她竟忍不住泣不成聲。

    雨點和淚水模煳了眼界,使整個禁の女屋,都似是半虛半實,半真半假。

    第二天,幸子和芽衣依舊早起干活,一夜沒休息好的幸子頂著黑眼圈,而芽衣像崴了腳踝似的,走路一瘸一拐,還時不時露出痛苦的神色。

    上午是美樹的教學,小水塘旁的涼亭里,兩人趕到時,美樹已經安靜的坐在那兒等候。

    她今天穿著淡粉色的夏季沙羅布料制作的和服,這種布料比普通浴衣用的木棉更透氣涼快。

    粉底的布料用江戶小紋繡著花瓣,讓人看起來溫暖舒適。

    其實,和服依照四季的不同,從種類,材質,花紋乃至飾品小物件都有其搭配的規則,特別是休習茶道,花道,舞蹈等技藝時,更是注重時服的傳統。

    只不過,幸子和芽衣屬于地位低下的學徒,只有看著漂亮衣服眼饞的份,一年四季,也不過兩三套粗衣罷了。

    待二人施禮做好,美樹不滿意的皺了皺眉,因為兩個小孩看起來都一臉萎靡的模樣。

    于是,她丟下手里的折扇,開口道:「你倆今天可不像能學習的模樣啊。」

    幸子和芽衣趕緊伏身磕頭認錯,然后盡可能的抖擻精神坐直。

    可美樹阿姨并不買賬,她慢悠悠的把桌上原本是今天課題的圍棋收起,讓二人泡茶。

    幸子和芽衣對茶藝已小窺門徑,很快伴著夏風,小亭子里飄起茶香。

    美樹很有耐心的等待二人把繁瑣的茶藝流程做完,品了幾盞后開口說話:「你們是否聽過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故事?」

    幸子和芽衣對視一眼,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伊邪那岐是神教里諸神之父,可以說是最重要的神靈之一,兩人都聽過他的名,也在廟里見過神像,但是具體的故事他們并不知道。

    美樹點點頭,開口講述道:「伊邪那岐也被成為伊奘諾尊,是神道教00萬眾神之父。你們熟悉的天照大神,便是他左眼中誕生,那是伊邪那岐逃離黃泉國時的事。」

    兩個小孩一聽要講故事,立馬腰板挺的熘直,神情也振奮起來。

    「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原是兄妹,兩人用天神賜予的天沼矛攪動海水創造小島,也就是神島淤能基呂島。島嶼造好后,兩人生活在上面結成夫妻。」

    芽衣這時插嘴道:「兄妹也能結為夫妻嗎?」

    美樹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回答,繼續講道:「兩人生的第一個孩子不吉利,是水蛭子,也就是發育不全的胎兒,于是他們請教了天神后,生了第二個孩子,就是穗之狹別島,也就是淡路島。還有伊豫之二名島,隱伎之三子島等八大島國。」

    芽衣眼睛瞪的大大的,詫異地再次插嘴:「他們生了幾個島嶼?那女神長的該有多大?」

    美樹被打斷,溫和的拿起折扇,敲了敲芽衣的頭,以示警告。

    芽衣吐著舌頭,做個鬼臉,就連幸子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生完國土后,伊邪那岐與伊邪那美又生諸神。最初生的神叫大事忍男神,之后又生了許許多多的神。到最后,伊邪那美生下一個兒子身上燃燒著火焰,他就是火神迦具土神。可是,在生產時,伊邪那美被火焰燒壞了下體,之后很快就病逝了。」

    「能生出島嶼,還怕火嗎?」

    芽衣拽了拽幸子的衣服,小聲嘟囔著,幸子回應一個你別說話了的表情。

    「妻子死后,伊邪那岐非常悲傷,他用自己的十拳劍殺

    死了兒子火之迦具土神。然后為了見妻子一面,他一直追到了黃泉國!」

    「伊邪那岐在黃泉國經歷了很多苦難和戰斗,最后他見到了妻子伊邪那美。可是伊邪那美卻說,可惜呀!你沒有早些來,我已經吃了黃泉的飯食。不過,既然是你特意來找我,我也愿意回去!讓我和黃泉的神商量商量。但是在這期間千萬不要過來偷看我。你們猜伊邪那岐偷看了沒?」

    美樹發問道。

    「偷看了!」

    「偷看了!」

    幸子和芽衣一起大聲的回答。

    然后倆人又開始嬉笑起來。

    「沒錯,伊邪那岐等的不耐煩,就偷偷去看。結果你們猜怎么著?」

    聽到這,幸子和芽衣眼睛都睜的大大的,認真聽美樹繼續講。

    「這一偷看不要緊,可把伊邪那岐嚇了一大跳,原來伊邪那美因為吃了黃泉的食物,她曾經美麗的身體,現在竟然爬滿了惡臭的蛆蟲!」

    「天啊,這太可怕了。」

    幸子不由得說道。

    「是啊,伊邪那岐嚇的轉身就跑,伊邪那美這時羞憤交集,就帶著黃泉鬼女們在后面追,最后在黃泉的入口,伊邪那岐用千引石堵住了去路。二人就隔著千引石發出了夫妻決絕的誓言。伊邪那美在黃泉這邊憤恨地說:我的夫君啊,你既然這樣待我,我就在你國家里每天殺死千人。伊邪那岐說:我的妻子啊,你如果那樣做,我就每天建立一千五百個產房。這樣每天必死千人,每天也必生出一千五百人。」

    「伊邪那岐怎么能這么做?妻子不漂亮了就不愛她了嗎?太過分了。」

    芽衣不滿的說道。

    聽美樹講故事,讓她似乎暫時忘卻了身上的不適。

    「伊邪那美殺她丈夫就好了,干嘛要殺普通的凡人,她做的也不對。」

    幸子參與討論。

    「丈夫嫌棄自己丑背叛跑了,肯定生氣啊,誰管得了那么多。」

    「可是,冤有頭,債有主。」

    「總之,這兩口子太可怕了。」

    「嗯,嗯。」

    美樹喝了口茶等倆人討論完,繼續講道:「從那以后,伊邪那美就留在黃泉,被稱作黃泉津大神。而伊邪那岐從黃泉國回來后,覺得身上非常臟,就想清洗一下身體。于是,他來到日向國洗澡,他丟掉的衣服變化成一些神,他洗掉的污穢也變成神,剛才提到的天照大神,也就是太陽女神,就是這時伊邪那岐洗左眼時變化出來的。」

    「哇,他洗澡的陣勢可真大。」

    芽衣驚嘆道。

    「是的,神明哪怕是洗澡,都有澤福出現。而據說,伊邪那岐這次洗澡,也是咱們日本國民喜愛泡湯的緣由。而我之所以講這個故事,是因為既然你們目前不想學習需要思考的技藝,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就教你們湯浴的知識和進行女體侍餐的訓練。」

    美樹正色的說道。

    幸子立刻興奮起來,她急迫的問道:「美樹阿姨,你要帶我們泡溫泉嗎?」

    芽衣這時卻面露難色,不敢說話。

    美樹笑著點點頭,說道:「會帶你們去的,不過在湯池服侍的女子叫湯女,我們不和她們搶生意。你們真正要學的是女體侍餐,學習之后,你們就可以開始接這類生意賺錢了。」

    「女體侍餐?那是什么?」

    幸子一臉茫然的問道。

    「女體侍餐,也叫女體盛,是咱們禁女的一項獨特的技藝,在我們禁の女屋稱之為」

    靜止的活人偶「,是咱們三大特色服務之一。它的具體含義,是用少女赤裸的身軀為盛器,身上擺放精致的食點,加以裝飾,最后以主菜的身份出現在客人的餐桌上。」

    幸子這時回想起在剛到禁の女屋時,美樹阿姨曾講解過禁の女屋主打的服務有三樣:愉悅的茶酒會,鞭和繩的花影,還有靜止的活人偶。

    茶酒會上次在四味家的隔間里已經見識花音表演過了。

    而現在她們要學的就是靜止的活人偶。

    「客人要把我們吃掉嗎?」

    芽衣驚恐的問。

    「不,你們只是作為盛器出現,客人吃的是你們身上擺放的食物。你們不要想的太簡單,這份工作的要求非常苛刻,需要努力練習才行。首先前提條件必須是處女,因為男人認為只有擁有內在的純潔和外在的清凈,才能激起他們特殊的食欲。就這一條,禁の女屋中也只有你們兩個才可以做到。」

    美樹耐心的講解道。

    幸子突然生出一份小小的驕傲,這份驕傲來自她和瑞木花音的對比。

    即便花音在各方便都出色,可她早已不是處女了,而幸子自己依舊年輕純潔。

    「提供這項服務,對女孩子的身體要求很高,皮膚的光澤度,體毛,味道,模樣都需要仔細凋琢,而且一定要性格平和,沉穩有耐心。最重要的,是要滿足作為盛器一個最基本的要求,那便是:靜止。」

    「所以,我們只需要躺著不動,看著他們吃就行了?」

    芽衣天真的問。

    「蠢姑娘,你想的太容易了,如果真那么簡單,那誰都可以辦到了。一個合格的女體盛器,需要掌握四樣基本技巧:靜,清,忍,嬈。所謂靜,是你作為擺放食

    物的器皿,要做到不動,不搖,不晃,不抖,假如吃到一半,有東西從你身上掉了下去,那是極掃興的。清的意思是,身體要非常干凈,沒有異味,沐浴不能用皂或香水,那樣會遮掩食物本身的味道,而且在服務時,身體不能有出汗或其他會散發味道的反應。」

    美樹喝了一口茶,繼續詳細說道:「忍,是我們這兒的特色。它的意思是在上菜前,你必須提前憋好足夠多的尿液,讓小腹凸顯鼓脹。因為這道菜對身體哪個部位放什么食材都非常講究,被充盈的小腹會鋪上刺身裝飾成富士山的模樣,而下體則修飾成青木原樹海,那是富士山腳下的一片森林。這對忍功有非常高的要求,索性憋尿正是我們的看家本領。嬈的意思是客人吃東西時,你不能像根木頭一樣完全不動。你們想,在服務時,不能說話,呼吸平穩,身體也要靜止,那我們用什么方式來表達情感呢?」

    芽衣一副不解的樣兒,幸子思索了片刻,突然開口道:「眼神!」

    「對,正是眼神。」

    美樹贊許的看了幸子一眼,繼續說道:「我們身上唯一可以靈活運用的地方就是眼睛,正所謂眉目傳情,客人既然花大價錢選擇了這樣的服務,自然不僅僅是為了吃,而是需要更多精神上的享受,而精神上的融洽交匯可以用眼神來實現。在飯局各個階段,你們需要表達不同的反應;針對客人的喜好,你們要應對不同的情緒;面對主次地位不一樣的客人,更是要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情感。這里面的學問很多,而且一通百通,能應付不同的場合和客人,本就是禁女該有的基本素質。」

    「好難啊。」

    芽衣呆呆地說道。

    「沒錯,那從今天開始,我們訓練」

    靜「,你們把這里收拾一下跟我來。」

    美樹說完,等她倆把茶具收拾干凈,便一起離開小亭子。

    幾人先去了趟廚房,美樹和廚娘交流了幾句,最后帶二人來到院子西側的一處靜室。

    這處房間幸子沒怎么來過,只是每隔一段時間打掃一次。

    屋子是空的,只有淡淡的榻榻米稻草的清香。

    等幾人坐好,美樹開口說道:「我們現在進行第一項訓練,一會,你們脫光衣服躺下,我會在你們身體各處放八個剝好的雞蛋,你們的任務是不讓雞蛋掉下來。誰能堅持一個時辰,就算過關。如果雞蛋掉下來,就重新開始計算時間。」

    沒過一會,廚娘送來一個竹筐,竹筐里裝著一些煮熟的雞蛋。

    美樹把筐放在一旁,等雞蛋涼下來。

    幸子對這項挑戰有信心,從小干活讓她對自己的身體有足夠好的控制力。

    當雞蛋徹底涼下來,美樹讓兩人脫衣服。

    現在是夏季,天氣炎熱,所以也不怕著涼。

    幸子幾下就脫了精光,可芽衣卻非常忸怩,面露苦色,一副要哭出來似的,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模樣。

    美樹皺了皺眉,呵斥一句,芽衣才慢慢往下褪衣服。

    當芽衣徹底脫光,幸子瞠目結舌盯著芽衣的身體,一下子明白了昨晚花音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芽衣赤裸的身上,橫七豎八布滿了被抽打后留下的青紫色檁子,有的地方還滲出血跡。

    最嚴重的是她的下體,竟然被細線七扭八歪地縫住,緊緊的閉合在一起。

    凌亂的針腳滲透著血跡,被染紅的線撕扯著芽衣稚嫩的唇片。

    幾根打著結的線頭裸露在外面,隨著女孩身體的顫栗而微微的擺動。

    這明顯是新傷,傷口上的血似乎還未干,一股臭味散發出來。

    這個時候,瑞木花音一直以來對芽衣的施暴才第一次這樣正式的暴露在美樹面前。

    「胡鬧!!」

    美樹厲聲呵斥一句,她猛地站起身來,竹筐被打翻,一筐雞蛋「滴熘熘」

    的在榻榻米上到處滾動,就像害怕被遷怒想趕緊逃跑似的。

    一直以來溫和的美樹這時氣的身體都在顫抖。

    幸子也沒穿衣服,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趕緊先給芽衣披上一件薄衫,然后赤裸著身體,慌張的蹲下撿被打翻的雞蛋,最后才自己穿上衣服。

    美樹臉色陰沉的可怕,幸子卻又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她心里希望美樹阿姨可以狠狠的訓斥瑞木花音,這樣芽衣以后也能少受點罪。

    芽衣可憐的站在原處不敢動,她臉色漲紅,眼睛緊盯著腳趾,并用牙齒使勁咬著下唇。

    美樹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然后她不等芽衣穿上衣服,就使勁拽著她的手,快步離開靜室,幸子趕緊跟在后面。

    幾人一路來到瑞木花音的臥室外,美樹沒敲門,直接推開了房門。

    花音正在鏡子前整理首飾,聽到有人開門,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東西起身來看。

    美樹一伸手把遍體鱗傷的芽衣往花音面前一推,花音愣了片刻,似乎想弄明白眼前發生了什么。

    「這是你干的?」

    美樹問。

    「是。」

    花音這時反應過來美樹是來興師問罪的,她好整以暇的站立,眼睛直視美樹,淡然的回答道。

    「我讓你教她,不是讓你毀了她!」

    美樹厲聲的說道。

    「我當年

    受的訓練就容易了?既然你把她交給我,我自然要用我的方法教她。怎么?我做的有什么不對嗎?」

    花音看似恭敬,實際挑釁的看著美樹。

    異常緊張地火藥味在兩人之間彌漫。

    站在中間的芽衣眼圈紅紅的,她不知所措的曲卷著雙腿,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辯解些什么。

    而站在一旁的幸子卻緊盯著對峙的二人,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原來,不是花音選擇成為芽衣的引路人,這一切都是美樹的安排。

    在這一瞬間,幸子覺得自己像被遺棄的寵物一樣悲涼,茫然不知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