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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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得格外得晚,鐘翮帶著陸嘉遇回到揭陽村的時候,天邊方才露出一線天光。 陸嘉遇的陰陽眼并不長久,從宅子到村里不過一會兒,他眼里那些怪異的光線就漸漸模糊了起來。沒有盡頭的黑氣也緩緩散開,露出了淺淺的眼白,天亮之前,他又看不到了。 他靠在鐘翮肩上不言不語,疲憊像是潮水一般隨著天光蔓延到了他的全身。時至今日,他已經失明近乎十載,看見人間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講實在是過于奢侈。鐘翮的體溫不知不覺又變了回來,她又成了一個“人”。 那樣的暖意讓他犯困,陸嘉遇掙扎著抬起眼睛望向即將熄滅的天光,心中徒然升起一陣難以言喻的不舍。鐘翮身后的翅膀化成那只青鳥,載著兩人歸去,她聽見陸嘉遇呢喃著:“天亮是這樣的啊,可是我好累啊。” 鐘翮沉思片刻,伸手擋住他的眼睛,“沒事兒,睡吧,快到家了。” 睡意與那片黑暗一同降臨,陸嘉遇的呼吸灑在鐘翮的手上,不出片刻,他的頭輕輕歪了一下——睡著了。 鐘翮抱起無知無覺的陸嘉遇,足尖一點從青鳥背上落了下來,正好是她的小院子。群鬼的痕跡已經被抹去,除了房中仍舊被困著的厲鬼。白日里陽氣重,厲鬼被削去了夜里的一部分兇氣,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四周。 鐘翮輕輕用腳撥開了門,將陸嘉遇安置在了房中的榻上。她轉過身從窗戶旁的書桌上拈起一張黃紙,疊了一朵蓮花,然后抬手向跪在地上的厲鬼招了招手。 那只厲鬼像是聽見了什么,腳步凝滯慢慢走向鐘翮,離她還有兩三步的時候化作一道黑氣落入了紙蓮花中。 蓮花用來養魂再好不過,只是半入了冬,找活的蓮花顯然是做夢,紙蓮花也能湊活一下,放在血親身旁效果應當也不會太差。 鐘翮隨手招來青鳥,在它的尾羽上掐下一根來。然后從蓮花中心穿了過去,做成了一個小墜子,她返回房間將蓮花墜系在了陸嘉遇腰間。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陸嘉遇,睡著的樣子倒是沒了黑夜里帶著陰陽眼那樣嚇人,就是看著瘦了些。她突然想起來他還穿著自己的衣服,雖說送件衣服她無所謂,但是陸嘉遇要是一出門名聲就完了。 暗道自己實在是粗心,想了一半鐘翮忽然反應過來:呸!我怪自己做什么?明明是阮青荇不靠譜。 鐘翮還沒出門就把自己說服了,小心翼翼出了門,理直氣壯向村長家走了過去。 天還沒大亮,可村里的人都已經起來了。鐘翮常年晝伏夜出,頭一次大清早出現在阮家門口嚇了阮明德一跳。 阮明德彼時剛洗漱干凈,正站在門口幫自家夫君擺早飯,一回頭就是一身雪白的鐘翮,由于她出現的場合大多都不是那么簡單,阮明德當即一驚,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盤子站直了身體:“鐘道長今日需要我幫什么忙?” 大有她說一聲就擼起袖子上去的架勢,鐘翮一愣,知道她是誤會了,擺了擺手:“夫人多慮了,不過我倒是有事相求,這事兒跟青荇也是有關系,她昨天丟給我一個被惡鬼纏身的小公子,今兒一覺睡起來我才想起來我那里沒有男子的衣服,想著別人家我也不熟,就來想來問問霍先生可有什么男子的舊衣裳。” 她頓了頓,似是有些難為情,無奈最后笑了出來,拱了拱手,“我實在是為難。” 鐘翮平日里瞧著是溫和率性,長得又周正,笑起來少有人能直接拒絕。更何況阮明德一聽這麻煩是阮青荇打包給扔過去的,連忙道:“鐘道長這是說什么話,我去問問我家夫君,不是難事。”她氣不打一處來,“要我說啊,您別慣著我那丫頭片子,一天天的上躥下跳,光給人找事兒了。” 鐘翮搖了搖頭安撫道:“職責所在罷了,談不上麻煩。” 如她預想一般順利,鐘翮抱著一個包裹回了院子,還沒進門就先看到了敞開的房門。 陸嘉遇沒能睡多久,鐘翮離開不久他就醒來了,身上的被子帶著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與昨日那人身上一模一樣。他愣了片刻,腦子里轉出一句:我是誰? 再迷茫也只是一瞬間,他動了動手腳小心翼翼地從床上下來,赤著腳站在地板上。他猶豫了一下出聲道:“……仙長?” 他其實還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可半晌無人應聲,想來應當是出門去了。陸嘉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皺了皺眉無奈只能慢慢挪向門口。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有點長,時不時就會被絆一跤,好在他經驗豐富,也不至于一路摔出去。摸索到了門外的柱子,陸嘉遇模模糊糊記得這里有兩個臺階,他試探著邁步,可惜到底還是有了偏差,他的步子踩得太大,被長長的衣角一絆,當即從低矮的臺階上摔了下來。 陸嘉遇的腿磕到了院子中的青磚上,“碰”得一聲,半晌他都沒法站起來。他連眉毛都沒皺一下,跪在地上緩了緩,只在心里小聲地抽氣。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好一點了,換了個姿勢坐在地上用雙手輕輕揉著膝蓋,努力地將塵土從自己身上拍下去。 鐘翮進門就看見一個雪白的影子背對著她坐在地上,想都不用想這孩子是摔著了。她幾步走近,在陸嘉遇對面蹲下:“摔著了?疼不疼?” 陸嘉遇被她的聲音嚇得一縮,然后反應過來這人不是那個惡心的人牙子,慢慢坐直了身體,抿了抿嘴唇,面上波瀾不驚道:“我想找點水喝,結果臺階好像不在我記憶的地方,路沒走穩……”他似乎有些尷尬,偏頭咳嗽了一聲,“衣服好像也臟了……抱歉仙長……” 鐘翮沒說話,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腿膝蓋,陸嘉遇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傷口,疼得他皺起了眉,沒說完的話拐了個彎,“嘶……仙長當真小氣。” 鐘翮笑了笑,手下卻放輕了動作,“好在沒傷到骨頭,不然就這么一下你這會兒該哭了。” 陸嘉遇無言以對,卻被人牽了起來。 “試試能不能走動?說到底還是怪我這身衣服,太長了,傷了公子,該罰。”鐘翮又是那個鐘翮了,她聲音里帶著淡淡的戲謔。 陸嘉遇握著她的手輕輕緊了緊,他有太多問題不知道從何問起,思量半晌只是道:“仙長別叫我公子,想來應當是我父親的……魂魄告知了仙長我的名字,仙長叫我嘉遇就好了。” 好生聰明,鐘翮心里贊了一聲。 她牽著他小心翼翼往房中走去,“四步,感覺到了么?下一步抬腳,臺階不怎么大,不用大步跨。” 陸嘉遇下意識就抬腳了,只是方才摔那一下的驚懼還沒過去,本能步子就大了些,他堪堪踩在了第二層臺階的邊沿上,可撤腳已經來不及了,沒等扭傷的痛感傳來,他就感覺到自己腰上一緊——鐘翮提著他的腰將他穩穩地放在了臺階之上。 “鐘翮,記得了?”她將他放好,還伸手為他整理了一下衣擺。 不知道她這句是讓他記住名字還是記住臺階的步數,陸嘉遇愣愣地點了點頭。 鐘翮瞧著他的表情,八成一個都沒記住。她無奈嘆了口氣,“沒什么想問的?” 陸嘉遇的沉默有了裂紋,鐘翮本以為他受了刺激需要休息,“罷了,我要來了一些舊衣服,你先……” 話音未落,陸嘉遇伸手攥住了鐘翮的袖口,“我……只是問題太多,不知道從何問起。” “那就慢慢問。”鐘翮耐心道。 “我先帶你去房中坐坐,你的膝蓋也需要上藥。還有些從村長那邊帶來的吃食,我去熱熱給你拿來,要問什么一會兒一并問了吧。”鐘翮將屋中的窗簾拉了起來,開了窗。 陸嘉遇點了點頭,就聽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不一會兒手中被塞進了一個杯子,里面的水竟然還是熱的,陸嘉遇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水。飯菜的香氣勾起了他的饑餓,其實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 鐘翮早早想到了這一點,將粥放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然后靠在房中一旁的軟椅上支起一條腿,“飯都在你前面,摸摸就能夠到,先喝粥,不然胃疼。” 鐘翮這人八百年沒個正形,瞇著眼睛看坐在桌前摸摸索索的男孩,“要問什么一邊吃一邊問。” 陸嘉遇呷了一口粥,鐵石一般的胃像是被這一口熱氣暖化了,他舒展了眉毛,沉吟了一會兒,想來大抵是在挑自己應當先問什么,“我昨天……看到很多鬼魂,你肩上沒有一盞魂火,同我爹一樣。” 陸嘉遇攥住了手中的筷子,像是在緊張。鐘翮像是沒看見,輕輕笑了一聲,“膽子還挺大,不怕我也是個厲鬼么?” 陸嘉遇不答話,只是抿著嘴唇等她的回答。鐘翮收了跟他開玩笑的心,“那不是你父親,最多是個傀儡,里面鎖了你父親的神志,沒了神志你爹爹昨日才會直接變成厲鬼,對了,你父親現如今就養在你腰上的蓮花墜子里,血親可以溫養魂魄,你好好收著別丟了。” 陸嘉遇摸了摸腰間的墜子,抬了頭,“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么?” 鐘翮被他的執拗氣笑了,半晌笑容卻淡了下來,她偏了偏頭不愿多談,“不生不死,當然沒有魂火,大可放心,我不是厲鬼。” 得了這回答,陸嘉遇有些過意不去,“抱歉,我爹他到底怎么了?” 鐘翮擰了擰眉,“就我料想,應當是被人做了李代桃僵罷了,收了神志放在桃木傀儡中,末流術法,多半是求而不得的癡男怨女用的,可死了就是死了,他們重新做出來的東西不是故人,那是什么呢?” 鐘翮冷笑一聲,“怕都不敢想。” 陸嘉遇放下了手中的碗,眉間顯露一點悲慟,“是我娘做的,她早就瘋了,做個我爹的傀儡,不奇怪。” 鐘翮想起了什么,“祖輩恩怨倒是其次,只是這傀儡可不是你爹,往后必成妖邪,留不得。不過你爹爹名諱是什么?怎么會跟蒼梧山扯上關系?” “這我也不太清楚,大抵是我少時被妖獸傷了眼睛,被一位姓鐘的道長救過。我爹那時候過得不好,順勢就求那位道長收我為徒,只是我娘不愿意,一拖就到現在了。我爹爹叫陸眠風,少時好像曾在什么小宗派清修過。” 陸眠風?這名字讓鐘翮覺著有些熟悉,只是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罷了,明日我去那宅子中收拾一下那只傀儡,你若是有什么親人,我送你過去?” 陸嘉遇開了口,“我要回周府,我爹的神志我想自己拿回來……”鐘翮不說話,陸嘉遇有些著急,“你可以用我妻主的名義回去,三朝回門,想來我娘也沒法拒絕。” 鐘翮似笑非笑,“妻主?膽子不小。主意倒是個好主意……若是堅持,我帶你去就是了,只是要聽我的話,明白么?” 陸嘉遇自嘲得笑了笑,“仙長不必掛懷我的名節,那些東西對我已經無用了。” 鐘翮心中一軟,“瞎說什么呢,放心就是了。” ※※※※※※※※※※※※※※※※※※※※ 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