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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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在某些時刻非常好用,比上等的靈犬還厲害,順著陸嘉遇衣襟上的氣息尋到他本家宅子不是難事。 未飛出幾里,就望見黑壓壓一片城。青鳥在城上盤旋了三圈,然后懸停在了城中一座最為氣派的宅子一旁。那宅子三進三出,流觴曲水,回環曲折。 鐘翮在上面看得有些咋舌,這苦寒之地竟還有如此氣派的人家,實屬罕見。她輕輕咳了兩聲,“陸公子,你爹本來在什么地方?。窟@……有點大?!?/br> 陸嘉遇看不見,只能照著回憶描述,“應當是……在西南,是個挺大的主屋,就是沒什么人,勞煩仙長看看哪個院子門口種著一顆很大的樹,應當就是那個院子了?!?/br> 靠著一個小瞎子來尋地方實在是有些困難,鐘翮對于這樣的描述已經知足,腳下一點背著陸嘉遇從半空中直接落了下去,踏在房檐上的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 “倒是有一棵樹,只是這院子看著卻不怎么荒涼。”鐘翮皺了皺眉,將陸嘉遇放了下來,低聲對他說道。 房檐不遠處便是一顆猙獰虬曲的樹,看起來許久無人打理,枯枝順著房檐像是一雙,將屋頂都遮住了一半。他們腳下踩著的倒更像是藤蔓一般,將整個屋子緊緊鎖住。 鐘翮被枯木的氣息鎖得有些不舒服,她抱臂皺眉道,“你們家看著也是個大戶人家,怎么蓋房子種樹不看風水呢?前不種桑,后不種柳,中間不種鬼拍手。” 陸嘉遇什么都看不見,他只能茫然地轉向鐘翮的方向,“不是啊,我爹本身父家與仙門有些關系,他自己就能看這么些東西,這顆樹就是他十年前種下的,說為我擋煞?!?/br> 鐘翮挑眉,搖了搖頭,“這樹的位置,剛好站了五邪最中間,不如說是個‘供養’,鎖了邪氣在此作亂,總得有東西安撫這些玩意兒……”她話沒說話,瞇了瞇眼睛仔細看了看這個形狀。 “祭臺的位置就在最中間了,住在這屋子里的人必定生生被五邪耗得多病多痛?!辩婔缙^看他。 陸嘉遇的臉色很蒼白,舊傷未好,心血耗盡,如今站在房檐上冷風穿堂,他站得筆直卻更顯單薄。顯然他也不知情,誰會知道從小門前讓他上下玩耍的樹竟然會耗盡父親的性命呢? “怎么會呢?”陸嘉遇的臉上難得一片空白。 鐘翮不吭聲,單手掐訣攏了一層靈氣在陸嘉遇周圍,擋住了剔骨的寒風。 “我父親自打我記事起身體就不好,一年只有兩三個月能好些……” 鐘翮打斷了他,“可是六月、八月、十月?” 陸嘉遇抿了抿嘴唇,他像是對這樣的答案避無可避,沉默片刻低聲答道,“是?!?/br> “陽氣最旺盛的幾個月,陰鬼不敢出門橫行,祭品有了喘息的時間?!辩婔绱鬼聪蛟鹤又械氖虄?。 陸嘉遇只覺得心里像是破了個口子,冷的手腳都沒了溫度。 鐘翮轉了個話題,倒不是她覺得陸嘉遇扛不住,而是這院子里并不像是有人新喪的樣子。甚至就在方才還有一個紅衣侍兒推門送了一盅羹湯進去,“你可確定你父親住在這里?” 陸嘉遇勉強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可……” 話未說完,主房的門開了,門中走出來兩個人,群青色袍子的女子瞧著應當已過而立,她懷中半扶半抱著一個披著斗篷的男子。那男子方一跨出房門,鐘翮就察覺到了,她像是被驚了一下,下意識將站在一旁的陸嘉遇護在了身后。 那樣的氣息太熟悉了,她懷里的不是活人,甚至鐘翮還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蛇@樣的氣息卻在慢慢消散。通常人若是新喪,人氣只會慢慢從身體上消失,這樣的腥臭是屬于陰魂厲鬼的,可這樣卻來越淡的腥氣讓鐘翮陰云叢生,厲鬼從良?開什么玩笑。 更何況這人身上一點生氣都沒有。 陸嘉遇不知道鐘翮怎么了,他偏了偏頭,“我爹?” 鐘翮盯著那個背影,“我不確定,但是……” 話還未說完,這樣輕的聲音去卻被那男子捕捉到了,他忽然回頭一雙陰沉沉的眼睛徑直對上了鐘翮。 這次她確定了,那個人的臉與陸嘉遇七分相似,遠遠瞧著大抵曾經久臥病榻,顯得氣血不足,而他的肩上一盞火都沒有。 似乎血脈之間有了感覺,陸嘉遇忽然在她身后開始發抖,四周陰氣像是發了瘋一樣直接撞穿了靈氣,鐘翮避無可避,方一轉頭就對上一雙滿是黑氣的陰陽眼。 這次比上次更徹底,陸嘉遇疼得冷汗順著額角落下,綴在睫毛上,像是一滴眼淚,可那雙眼睛連眼白都看不到了,他慘白的臉上像是被燙出了兩個漆黑的孔。 鐘翮心道不好,連忙伸手直接捂住了他的雙眼,她的手心像是攥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有血水從手心落下。 鐘翮咬牙道,“陸嘉遇!停下?!?/br> 陸嘉遇的眼睛疼得都不像是自己了,可他伸出手,將覆蓋在眼睛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了開來。他睜眼,看得比上次更為清楚,可重見的不是光明卻是人間地獄。他的長發浮動了起來,衣袖翻滾。陸嘉遇終于看見了鐘翮口中的‘祭獻’。 以他為中心的那棵樹中囚困著無數密密麻麻的陰鬼,枯骨像是藤蔓一般纏繞在樹干上,而鋪在房頂的藤蔓上浮起一串又一串的咒文,里面鎖著無數排在一起扭曲的人臉。 尚且徘徊在外的陰鬼被一層青光擋住,像是罩子一般扣在他的頭頂,每一個都露出垂涎可怖的神情。 而不遠處,她娘懷里抱著的人,竟然是個木偶,那木偶似有所覺,回頭對他露出了森寒的牙齒。 而那雙動人的眼睛,是兩顆血淋淋的眼珠,還帶著未干的血跡嵌進木偶的臉上。 鐘翮未及反應,腳下的樹枝忽然顫抖了,緊接著無數怨靈像是被潑了一捧熱油,尖叫的聲音像是密不透風的鋼針從四面八方刺來。腳下有青色的磷火炸起,屋頂上干枯的樹枝猛然燒了起來。 今天不過幾個時辰,變故已經讓鐘翮吃了好幾壺冷風了,這個時候被這么一家子看起來位高權重的人發現,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那層層的磷火正從陸嘉遇的腳下蔓延,鐘翮十指張開往上一勾,磷火像是一張網一樣被她直接提了起來。像是從黑夜中憑空彌漫的黑氣,緩緩將這張詭異的火網扼住,最后消散在風中。 那顆枯樹中的鬼魂像是被叫醒了,驚懼過后便是鋪天蓋地的憤怒。鐘翮當下勾住陸嘉遇的腰,然后一只手再次捂住了他的眼睛,往前跑了幾步抱著人踏碎了一塊青瓦,借著這座宅子交錯遍布的房檐幾個起落遠離了那顆要命的樹。 漫天陰鬼被聚在一起窺視良久,這么一來逮到了機會。對著垂涎已久的陰陽眼少年沖了過去,大有咬碎血rou,分而食之的氣勢。 一輪明月已經游移到了中天,月色如瀑,照得人間如同被雪色覆蓋。群鬼的躁動與兇氣激起的黑霧像是層層黑云,中天月色卻忽然暗了,明月像是被什么遮住了,變得朦朧而灰暗,這樣的情況轉瞬即逝。緊接著一層淺淡的紅色緩緩爬上了月亮,也爬上了雪白的房檐。 陸嘉遇的眼中像是燃燒著一團火,他冷眼望著身后的群鬼肆虐,血色蒙世,再沒有一點之前落淚的樣子。 鐘翮將陸嘉遇護在懷里,單手捏碎了一只厲鬼的頭骨,長發飛舞,隨即踏了一腳最高的房檐, 紅月之下,血蔓蒼穹,再無半點遮蔽。 陸嘉遇被她好好單手抱在懷里,他的額頭剛好鐘翮下頜。鐘翮長衣翻飛,身后突然生出一雙張開的青色羽翼,羽翼之上燃起熊熊青色焰火。她在凌冽的風中利落地轉了身,背后一輪巨大的猩紅月亮正好將她圈在中央。 群魔起舞,人間將傾。 她正面迎向群鬼,巨大的羽翼讓她穩穩地停在了夜空中。遠遠看去她就像是血月中間一點墨痕,明明是這樣令人肝膽俱顫的場面,陸嘉遇卻像是失去了感知,他睜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望向下方枯骨遍布的宅子,像是要把什么東西永久地刻在腦海里。 鐘翮閉了眼睛,瞬時陸嘉遇感到自己手掌下的溫度忽然灼熱了一瞬,緊接著就變成了一種難以描述的陰冷,冷得他清醒了一瞬。很快他就知道為什么了,鐘翮睜開了一雙猩紅的眼瞳,溫和地看著群鬼,仿佛他們是什么久別的故友。 顯然群鬼并不這么想,凡是看見了那雙血眸的陰鬼,渾身上下浮起一道又一道的細線,還未動作,那些早該埋在地下的蠢貨就尖聲嚎叫了起來,可那聲音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細線勒進了早就腐爛的皮rou白骨中,早已經死去的鬼魂再一次被千刀萬剮。 他們像是一盞又一盞燈,在陸嘉遇眼里熄滅了。 “那是魂魄。”鐘翮的聲音有些變了,像是含著一把刀子,可她還是耐心地為他解釋。 陸嘉遇像是五感緩慢地回了籠,他緩緩抬頭看向鐘翮。其實他不應當這么做的,在未來的幾十年里,這將是他難以逃離的噩夢。 ——鐘翮的身體是黑的,肩上沒有魂火,整個人像是一團流動的黑霧,唯獨一根細微的紅線像是針線一般,將這團黑氣“縫”在了一起。唯一亮著的,是她背后的翅膀。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