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十七】不知好歹
我的mama,是被人教唆才當了高齡產婦。本應就扼殺沒了希望的幼芽,就突然開始在我mama心里扎根生長——那個人多么歹毒啊,從最初就是懷抱著惡意接近她的。 她只是個不識大字的近來剛從鄉下定居在城里的婦女,被人輕而易舉的,用傳銷手法各種洗腦,最后花盡積蓄,把自己的命斷送了在手術臺上。 我本就沒想過那么多,我一直以為這無非是我爸媽封建落后的思想才致使他們如此。 直到我jiejie臨終前告訴我:“小靖,爸媽雖然不好,但還不至于蠢到會愿意把自己畢生積蓄全部花在一個虛無的人身上。所以這人不是普通的騙子,他是針對我們家來的。” ……可我們家就是普通人,為什么會針對我們啊? 我當時根本想不通,不知道這世界上就是有著純粹的惡意。能為了讓自己順心,去把別人的人生攪得一團糟。 我在臨走之前,見了一個人。 她是前幾日特地綁架我只為取弟弟jingzi的石擇南的jiejie——石慧,我為了能見到她真是不容易,她是某制藥品牌公司總裁,通過層層預約都不一定能見得到,最后我是拿著從石擇南那偷偷順來的名片約見到她。 石慧見到來人是我,頗為驚訝。 我也驚訝,看來她真的沒有什么事,明明又是綁架又是威脅又是注藥,這一系列事件下來,普通人現在不是拘留也該被輿論壓死了。 但她毫發無傷,甚至更有點光彩艷麗的樣子。 “喲,易小姐,你想通了?” 石慧笑道,纖纖長指慢條斯理的敲著光滑的大理石桌面。 我沒空跟她贅言,面無表情的把手中的東西給她,“你應該認識這個所謂的保健品吧?”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上面出品方寫的可是你名下公司的大名。”我勾了勾唇角,卻發現怎么也笑不出來,“石小姐,為了讓這個藥品更加具有真實性,你可真豁出去。” 石慧驚得瞳孔都在顫抖,本來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的姿態突然倒塌了個徹底,涂得紅艷艷的嘴巴開始噼里啪啦的如同機關槍般掃射:“這種假冒我公司的劣質藥品,市場上多得是!虧我還覺得你能有點聰明呢,結果就是個亂咬人的瘋子!是你那鄉巴佬父母不識貨,吃了假藥,關我什么事?” 她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邊各種狂call邊冷聲嘲笑我:“你今日要是特地來跟我演小品的話,就不用了,易小姐,我且當你曾是擇南的枕邊人,留份情面給你,你現在自己走出門去,今天我就當什么也沒發生。不然待會我直接請安保隊過來,架你出門也可以。” 我笑了。 我突然覺得格外好笑,笑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應該還沒有跟你說過,”我把手中藥盒捏得幾乎快成一個泥巴,“這個藥是我爸媽所吃的。” “……!”石慧猛地站起身,似乎因為緊張她額間已然汗如雨下,“這種事情,我隨便調查一下很快就會知道,更何況我家擇南還是……” “正因為他是。” 我輕聲說道: “所以我在他那找到了更加確鑿的證據。” 后頭發生的事情說起來其實并不痛快,無非就是“你怎么會有那份資料”“我們還可以商量”的套路劇情,最后見軟的不行石慧干脆上手搶了。 直到我跟她說,“你拿走吧,原件以及文章我早就已經托人送給了媒體,現在他們就等在外邊了。” 聞言石慧兀地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地,再也沒了起先的高傲亮麗。 像只被折斷細長脖頸的瀕死的美麗天鵝,她是最想見到我jiejie是那般模樣的人,而如今換她是了。 jiejie的日記本里,確實從未提及過石擇南的家人,她也確實只寫過喬小姐,罵她不知好歹。 因為jiejie不知道石慧不認識石慧,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被一個這樣喪心病狂的女人給盯上、給看上,像獻祭似的把她推到火坑,逼她向喬香低頭向別人求饒。 jiejie和喬香曾是大學室友,當家里情況再也控制不住崩潰出事時,和jiejie從來不對頭的喬香突然找到jiejie,說湊巧知道了jiejie現在家里有事要借錢給她,讓jiejie好渡過難關。 隨后喬香又命令jiejie去做代孕,代孕這一要求出來,jiejie就嗅到了不對勁:她和喬香一直是學校里的競爭對手,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因此她覺得詫異,依喬香對石擇南那般不在乎的態度,何必多此一舉給他找個小情人潑什么臟水,喬香就該是“出軌就出軌了你又能拿我怎么辦”的蠻橫天真想法,哪有腦子能想出什么“我要把你一起拖下水讓你說不得”的伎倆?再說了,喬香怎么會這么湊巧的剛好的知道jiejie家庭情況? ρǒρǒ.ásíá有必要嗎?沒必要吧。 于是向來比喬香還要囂張跋扈的jiejie,第一次向喬香低了頭,順著她所要求的去做。 jiejie想牽著喬香這條線,想看看是誰在推著她在利用她。 然后jiejie去查了爸媽一直以來所購買的保健藥品,竟然查到這藥確實是從某著名品牌大藥店里購買的正品藥,可當jiejie親自去找那藥店上門拜訪時,店鋪卻已經倒閉關門。 不可能吧?怎么能是這樣呢。 jiejie一下子意識到推動她的,可能是只大手,籠罩在層層階級層層高權之下的大手。 為了讓她聽話,讓她走投無路,而開設這一盤局。 理由簡單得很,只是選上她了而已。 但一個生活美滿獨立自主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jiejie看不上也不需要。 那一點一點敲碎就好了。 是了,只要這樣她就會聽話了。 可憐我的jiejie,卑躬匿伏在石擇南身邊長達三年,蹲著石慧的動靜,給喬香俯低做小,各種找尋證據。卻因病不得不把計劃更換,讓我頂替上去,到最終,又硬生生給我鑿條退路,告訴我家仇可以不顧,讓我全身而退便好。 ……我能怎么全身而退? 現在石擇南大抵是沒空尋我了,他jiejie那事一出應該能絆住他好幾天,可我該往哪退。 我本來應該可以,按照著jiejie所說的那般,實在受不了就不管不顧的拋掉一切,坐著車帶著弟弟們遠走高飛,石慧喬香不會在乎一個棋子的逃亡,石擇南……更加不會在乎。 這是jiejie留給我的退路,她把一切路途據點都已然安排妥當。 但我仍然從石擇南那,偷出了那份資料。 這代表著我再也沒有辦法安然逃掉,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里不能見自己親人,不能再出現在這座城市。 畢竟雖然石慧被我拉下馬,我也不能保證她母親石夫人不會對我下手,年幼的弟弟們已經送到嬸娘那邊照顧了,有jiejie的人脈關系照看著,是不會出事的。 而我,只能逃。 我把身份證早丟了,不得不打出租車走,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全無章法的亂走,找到一個熱鬧的商場就往里鉆,隨便買一套大眾化的衣服變個裝,越是容易撞衫越好,我換完一套又繼續喊車走。 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各處顛沛流離,根本不能住正常的酒店賓館,只能找些車站旁短期出租的非正規店休息一晚,旦日繼續喊車跑往下一處。 像過街老鼠似的,到處亂竄。 然而正當我打算買套男裝變裝時,我被找到了。 彼時我已經跑到很偏的一處城鎮上了,幾乎僅差一點跨省。 我逃得狼狽不堪,而要抓我的人衣冠齊整的就坐在那一家陳舊復古的男裝店鋪門口,好整以暇的沉默的等著我。 我沒敢仔細去看他,匆匆一瞟中,只覺得石擇南應該沒睡好,他的眼睛里血絲紅得滲人。 “……” 他明明沒有開口說話,我卻仿佛聽到他冷聲輕哼。 易靖,你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