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7琉璃
她當然知道他并沒有說錯,只是她很討厭他。即使報復不了他,能讓他不舒服一下、給自己出口惡氣也是很好的。 “索斯亞他其實很厲害,也非常聰明。”只是不用在正途上。 切茜婭偷偷觀察著弗勒斯的表情,“你知道花島上的襲擊嗎?那個組織我記得是叫尼彌西斯吧?那群小丑——” “小丑?”弗勒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切茜婭刻意蔑視地笑了一聲,“是呀,他們完全奈何不了索斯亞。無論是那群咬人的狗,還是他們所謂的首領,都不過是臺上供人取樂的小丑、古代君王面前的弄臣罷了。創建這個組織的人以復仇之神為名真是侮辱這個名字了,弗勒斯你不這樣覺得嗎?” 她抬起頭,紫羅蘭色的眼眸無辜而清澈。 “……是。”弗勒斯握緊拳頭。 這樣不太對。 她有點意氣用事了。 “如果你見到索斯亞他在危險時游刃有余的樣子,應該就不會再認為他不學無術了。你應該去和他好好聊一聊,畢竟他才是姓伊斯契那的人,作為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你將來會好好輔佐他的吧?”切茜婭悄悄往代號“9”身邊挪了挪,畢竟弗勒斯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她很怕他突然跳起來打她。 這樣不太對。 但是,誰讓他招惹她呢。 索斯亞說她不用怕任何人,所以也許她可以做個有脾氣的人。 她應該很成功地引起了弗勒斯的反感,他等伊貝爾到來之后把她們帶進賭場,就借口有事情要做跟她們分開了。 切茜婭不僅覺得無所謂,還有點沾沾自喜。 她突然明白了自她成為伊娜·斯坎丁以后,她一直以來的別扭感從何而來。她不敢跟任何人有爭執,不敢去得罪任何人,她害怕她所接觸到的一切事物。但那個卑微的女孩不應該是伊娜,甚至不應該是切茜婭。 賭場內部富麗堂皇,除了各式賭臺之外,還有取之不盡的美酒佳肴,透明玻璃柜里跳鋼管舞或脫衣舞的男女,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切茜婭覺得自己像個第一次進城的鄉下孩子。 “你又喜歡上弗勒斯了?”伊貝爾穿著紅色夾克,戴了個墨鏡,有種街頭朋克風的感覺。 “哈?”切茜婭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 伊貝爾看了眼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們的代號“9”,靠近她自顧自地輕聲補充了一句:“我們跟弗勒斯不對付,而且他并沒有什么利用價值。如果是為了利益你還不如勾搭索斯亞,只要你不怕愛上他的話。” 切茜婭微微蹙眉,敏感地察覺到這句話背后有什么內情。她以一種隨意的態度問出來:“為什么這么說?我聽說弗勒斯比較得勢。” “因為……” 伊貝爾停頓了會兒,再起話頭只是敷衍:“反正比起弗勒斯,我更不愿意跟索斯亞為敵,你跟他們接觸多了就知道了。” 切茜婭默默對比了下,的確索斯亞好像更讓人害怕一點,至少她肯定不敢跟索斯亞嗆聲。主要是索斯亞身上帶著點瘋狂的勁兒,讓人覺得沒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但是伊貝爾身為卡西羅尼家族的繼承人,應該不會只是因為索斯亞更瘋一些就這么堅定地選擇了陣營,她一定有更明確的、更能決定局勢的理由。但她不愿意說,切茜婭也不好繼續追究。 切茜婭絲毫不在意這件事一般換了個話題,“你生病了嗎?” 伊貝爾說話有一點鼻音。 “我沒有事!”伊貝爾一下子跟她拉開距離,好像被她觸到了什么雷點。 沒有就沒有,反應這么大做什么。 奇奇怪怪。 她們又走了幾步,切茜婭抬眼看見一個明艷動人的女人向她們招手。 那個女人金眸紅發,一襲紅裙。她指間夾著一張紙牌,兩腳懸空側坐在一張四散著紙牌的賭臺邊上,圍著那張桌子的男人的視線幾乎都在她身上。 “瑪伊雅。”伊貝爾回頭不太高興地跟她介紹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 瑪伊雅伸了個懶腰,晃了下小腿,一只高跟鞋掉在地上,她赤足踮著腳尖踩在那只高跟鞋上,張開雙臂擁抱住切茜婭,眼睛卻看向伊貝爾。 “看來她是你的新寵。” 切茜婭來不及說話,腦袋就被按進她豐滿柔軟的胸上,她按著揉了一會兒她頭頂,才放開她。 “是我父親要我照顧她。”伊貝爾冷哼了聲。 “下周六我會開個party,你要參——” “不去。”瑪伊雅話音未落,伊貝爾堅定地打斷了她。 瑪伊雅搖搖頭,“看來你今天心情不太好,你的寵物又不知好歹了嗎?” “閉嘴!”伊貝爾怒道。 她笑著摸了摸伊貝爾的頭,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小孩子。 她又轉向切茜婭,手指扯了扯她被編織成辮的那綹頭發,“伊娜呢?” 切茜婭注意到她睫毛在吊燈的光影里閃著金色光華,和金色的眸子映襯,有某種蟄伏的野獸的即視感。她剛想點頭答應,旁邊伊貝爾冷冷地丟下一句:“瑪伊雅她只開亂交party。” 切茜婭愣了兩秒,強自鎮定:“那還是算了。” 瑪伊雅哈哈大笑:“我的天使,你的內心也與外表一樣純潔嗎?” “我只是不太喜歡那種……那種娛樂方式。” “那你喜歡?”瑪伊雅眨了眨眼睛。 “這里就很喜歡。” 一分鐘后,切茜婭想把這句話咽回去。 什么是錢如流水——伊貝爾拉著她去兌換了兩百萬的籌碼。切茜婭抱著一堆籌碼心虛得像個剛從銀行出來的搶劫犯,她從來沒這么像個大款過。 不知道白胡子他們能不能無限制地給她提供金錢,總覺得這件事很懸。 “你對這里很熟悉啊。”切茜婭看伊貝爾輕車熟路的樣子,隨口問了一句。 “索斯亞有時會帶我們來玩。”伊貝爾語氣難得地有些懷念,“他在的話我們就不用花錢了。” 錢袋子啊。 切茜婭心安理得地想了會兒索斯亞,如果他現在在她身邊,應該會摟著她懶洋洋地在她耳邊說話。 她想摸摸自己的腰。 “不過他更喜歡維納斯賭場,那里還能賭命。一無所有的賭徒,賭注是自己的身體。”她略有些嫌棄,“這里就太正經了。” 正正經經地不好嗎? 切茜婭搖頭,“命?賣身契嗎?” “當然不是,除非你長得很漂亮。”伊貝爾來到一個有點像吧臺的弧形桌前,桌面上擺了一個巨大的輪盤,這臺代表賭場的莊家是個很漂亮的棕色皮膚的女人。 這桌已經坐滿了一圈人,但看到她們手中籌碼的顏色和數量,有兩個人主動讓出了位置。 “一般人就是賭身體器官之類的,輸了簽合法捐贈協議自殺,家里有病人需要器官替換的會去那里碰運氣。”伊貝爾拉著她一塊坐下來,跟她耳語。 切茜婭瞠目結舌,半天才找回聲音:“聽起來還是件兩全其美的事……” 那種賭鬼應該沒什么值得同情的,但按理說這種交易也不應該存在。 她有些糾結。 “還有賭注押自己老婆女兒的。”伊貝爾語氣淡然。 “怎么還有這種人!?”切茜婭聲音不自覺稍大了些,周圍有人調笑著問她什么人。 瑪伊雅結束了她的賭局,款款而來。她在切茜婭一側倚靠著桌子,手指撥弄著她面前的籌碼。 “賭鬼連自己都能賣,更何況家人?”伊貝爾不以為意。 “這怎么能一樣。”切茜婭舉了個例子,“自殘和殘害別人能一樣嗎?” “你真的很奇怪啊。”伊貝爾扭頭面向她,墨鏡反射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和四周的一些人影,“能殘害別人為什么要自殘?” 她又忘了她是誰了。 切茜婭默不作聲地低下頭。 那邊莊家開局,伊貝爾撥出十個紅色籌碼,揚聲道:“我要押7到12,伊娜,你押什么?” 所謂輪盤游戲,由莊家轉動輪盤上的小球,小球停止時即分輸贏。這里用的是單零輪盤,輪盤上從0至36,一共37個數字。數字并不按順序排列,看起來很像是隨機分布。輪盤上還有叁個顏色,在1到10和19到28的數字范圍內,奇數為紅色,偶數為黑色。從11到18和29到36的數字范圍內,奇數為黑色,偶數為紅色。而數字0所在的格子為綠色。 輪盤賭押注類型多達幾十種,賠率各不相同。押黑紅色、單雙數和半數數字是最常見的,賠率都是1:1。 伊貝爾押連著的六個數字,賠率是5:1。 切茜婭很想像其他人一樣規規矩矩地押個單雙數,但是那樣又顯不出來她的氣場,她猶豫了會兒只好跟伊貝爾一樣挑了六個連續的數字。 十個紅色籌碼,十萬啊。 切茜婭嘆了口氣,覺得這錢是扔定了。 四周人頭攢動,氛圍喧囂而熱烈,伊貝爾又湊近了她耳語:“還有把女孩子騙過來當賭注的。” “這樣也行?”切茜婭又被驚到了。 “瑪伊雅,去年我們是不是在維納斯遇到過一對?”伊貝爾面朝向瑪伊雅。 瑪伊雅回憶了下,“那對男女朋友啊?那女孩什么也不知道,還以為她男朋友是帶她來玩的。但男的背地里跟人說好了拿她當賭注,結果是那男的輸了。好像當場還給女孩下跪了,說什么她是他最寶貴最值錢最在乎的寶貝他才會拿來做賭注,他以為自己不會輸,他以后還會把她贏回來之類的話。” 小球停在了數字7上,四周一片驚嘆聲。切茜婭看著伊貝爾手中6倍回來的籌碼,現在就是很后悔沒有跟伊貝爾選一樣的。 “后來呢?”切茜婭看向瑪伊雅,她向賭場內的服務人員要了一杯紅酒,此時正拿在手里微微搖晃。 “那個女孩嗎?不知道該說她是聰明還是蠢,她逃到了索斯亞面前。”瑪伊雅露出個似是而非的笑,“你知道,索斯亞看起來比較像好人。” 切茜婭重重點頭,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他救了她。” “他還會做好事啊。”切茜婭訝異。 “自戀吧,會覺得逃到他跟前求他的人很有眼光。”伊貝爾插話。 “反正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瑪伊雅聳了聳肩,將紅酒一飲而盡。 切茜婭:“……”不知道為什么從別人口中聽索斯亞的事總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可惜,那女孩瘋狂地愛上了他。”伊貝爾把籌碼翻倍,劍走偏鋒地押了四個相鄰的數字,這次切茜婭學乖了跟她押了一樣的。 “這很自然啊,絕境中他救了她,還懲處了她男朋友——她作為賭注不能兌現,她男朋友要另外付出代價。他還漂亮得天怒人怨,換誰誰不動心啊。”瑪伊雅舔了舔嘴唇,“本來結局應該到此為止,但后來那女孩自己又跑去了維納斯賭場找索斯亞,結果可想而知。” “索斯亞沒有管嗎?”切茜婭皺起眉。 “你以為他是什么大善人?”伊貝爾話中含諷帶刺,“他說她的愚蠢讓她不值一玩。” “話說回來,引起他的興趣才更可怕吧,他可是以狩獵人心為樂啊。”瑪伊雅嘆息道,“不過他這個興趣我倒是能夠理解——看著一個與你毫無干系的人為你生為你死,為你癲狂為你錯亂,為你沖鋒陷陣為你肝腦涂地,這種畫面本來就很能給人快感啊。” “愛情的魔力不正在于此?”瑪伊雅伸手抬起切茜婭下巴,對她微微一笑。 伊貝爾撇撇嘴,手一指切茜婭,“她也落入圈套了。” “只是喜歡而已。”切茜婭強調。 “有什么區別?” 切茜婭仰著臉認真地想了想,紫羅蘭色的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想要他……的身體和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區別?” 瑪伊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看來索斯亞棋逢對手了啊。” “我沒懂這有什么區別?”伊貝爾又重復問道。 切茜婭臉上有些發燙,視線躲閃而不自知,“和他……和他睡覺可以,和他一起想象未來就算了。”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要臉了。 輪盤上四處亂撞的小球又停在伊貝爾押注的區間,這次賠率是8:1。切茜婭看著多出的一堆籌碼,聽著耳邊的驚嘆聲,突然體會到了賭錢的魅力。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過來打量著伊貝爾。 “你沒動什么手腳吧?”她偷偷問伊貝爾。 伊貝爾搖搖頭。 “情場和錢場總有一個是要得意的。”瑪伊雅悠悠道。 “我殺了你!”伊貝爾怒氣沖沖,一拍桌子站起來。 瑪伊雅笑著往切茜婭身后躲了一躲。 此時人群突然安靜了一下,眾人默契地讓出了一條道。切茜婭扭頭,只見弗勒斯走過來,俯身想湊在她耳邊,卻被代號“9”伸手擋了下,只好站在一邊說道:“我父親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