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學校把晚自習加長了三十分鐘,也就是說付羅迦在辦公室要坐到快十一點。葉老師總是挑這個時候給他安排事做:四大頁的完形填空練習。她自己則坐在電腦后做第二天要用的ppt。 他并不認為用這種時候做完形能有什么提高。事實上這么點兒時間,不管做什么能提高的程度都有限。還不如回寢室多睡會兒。 但費這個時間又很必要,因為大家都需要一些努力事跡來感動自己。 過了十點,辦公室里有人打起了哈欠。電腦散熱的聲音變大了,同時飲水機咕咚一響。他聞到一股潮味。 窗戶右上角有白光一閃而過。 “誒,剛剛那是閃電?” 還沒人回答雨就來了。一陣比一陣大,像是有一個巨大無比的簸箕在篩米,天地間全是回音。 葉老師起身去撿被風掀走的試卷,另一個老師關上了窗。“這叫什么,春夜喜雨?” 雨來得太大太急,猛地戳破了籠罩著教學樓的那層死氣沉沉的殼。濕汽侵入了走廊、教室,隔壁的一個班跟見了水的泡騰片似的撲騰了起來。 癲狂一傳十十傳百,樓上的幾個班沒多久就開始集體狼嚎。 “又干什么,都什么時候了還浮躁成這樣——”德育主任拿著傘和哨子出去了。 雨一直下到了放學。付羅迦只用回宿舍還好,要回家的多數沒有帶傘,全部擠在一樓樓道口。他在人堆穿來穿去,怎么也找不到許之枔,最后還卡在幾個書包中間動彈不了了。 每有一個把校服披在頭頂的人沖進雨幕他都要慌一次,其中一個看著瘦瘦高高的背影跑出去的時候,他沒忍住擠開身前的幾個人跟了上去。 光線很昏暗,雨比目測到的還大,跑出去幾步,眼鏡在鼻梁上直打滑。 視野一片模糊。 他突然慢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又認錯人了。 許之枔今天穿的鞋是這個顏色嗎? 那個背影很快消失不見。他算是完全沒了目標,在雨里兜了一圈后灰頭土臉往寢室走。 他把眼鏡摘下來甩了甩,又重新戴上。到寢室的路在這種雨天里變得很長。幾個頂著書包的很快從他身邊跑過,他依舊不急不慢地走著――主要是還在走神想許之枔是不是淋著雨騎車回家了。 前面依稀有個頭上什么也沒頂,沒穿校服上衣的同學也在慢吞吞地挪著。沒過多久,路上往宿舍方向去的人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付羅迦不由得多看了同行人一眼。 這一眼還沒過去,那邊就轉頭送了一眼過來。 付羅迦愣愣的,“我正在找你……” “哎呀,”許之枔的校服在他自己的懷里,裹著什么東西,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著。“你快過來。”他低下頭,示意付羅迦看他的褲腳。“幫我卷起來一下。太長了,都要拖到地上了。” 許之枔很煩泥水沾到衣物上——他托著的那東西金貴到了他連干凈都不顧的地步。 付羅迦俯身給他卷,但褲腳汲了水變重了,卷幾次趴下來幾次。 “你要去哪兒?” “去你寢室啊。我借住一晚,行不行?” 付羅迦實在對那個褲腳沒法了。“那我幫你提著褲腰,你走前面吧。” 姿勢看起來可能傻了點兒,好在也沒剩下多遠的路了。許之枔像被點了笑xue一樣笑個不停,老是用腰故意挨他的手指。 進了門,許之枔亮出校服里面的大方盒子。方盒子很粉嫩,還纏了明黃色的絲帶。 付羅迦再沒見過也知道這是生日蛋糕。 他打開手機看日歷,明天四月五號。他想原來許之枔還有過清明節的習慣,看到許之枔的眼睛突然反應過來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下雨之前就送到門衛室了,剛剛才去拿。還好,冰袋沒化。”許之枔去解絲帶的結,解不開。他摸摸口袋,拿出了打火機。 “……別燒,我來。” 蛋糕沒有特別大,花式也不復雜,慕斯上是層層疊疊的新鮮草莓,香氣清甜。 挺快的,感覺許之枔剛過完生日沒多久就是自己過生日。 上次自己怎么過的都忘了。好多事排著隊擠在這一年里發生,還沒反應過來就什么都變了。 “我可以拍照嗎?” 付羅迦暈暈乎乎地答:“啊,什么?拍照?啊,哦。你拍吧。” 許之枔沒說要擺什么姿勢,他就坐在椅子上把蛋糕干看著。過了兩秒他問:“好了嗎?” 許之枔在手機后面說:“我在錄。” 付羅迦轉過身,正對著鏡頭又說不出“別錄了”三個字,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許之枔喜歡這樣,那他就應該全力配合而不是這么畏畏縮縮。 “坐這么端正是等我來親你嗎?” “……” “我騙你的,我只是拍了張照。” 付羅迦還沒放松,許之枔突然一個彎腰親了上來。 “先吃個草莓。” 他被喂了半顆草莓,果rou進了食管汁水還沒咽,許之枔卡著這個點繼續來吮他的舌頭。 舌底蓄著的那點甜沒一會兒也被刮干凈了。 許之枔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問:“你今年滿幾歲?” “……我想想啊。” “你十八了。” “哦,是。” “是什么是?明天才是。” “……對。”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 睡醒過后付羅迦就發現,十八歲的天沒有更藍,草沒有更綠,許之枔不總是在的生活也沒有更有趣。 在備考的這段時間里,除了日期里數字的變化,每一天都沒什么區別。談得上節點的只有存在感不大的三診。 三診試卷不批改,按正式考試的形式做完了后老師就把答案發了下來,讓自己改錯。題目總體比一二診簡單,“就是讓你們長點兒信心的”。 唐誠說有道生物選擇題的答案不對,又被魯迪頂了:“是教育局教研組行還是你行?” 付羅迦在旁邊不出聲地聽,覺得唐誠說的還是有道理。 唐誠去問生物老師,生物老師讓他自己好好看答案上的解析。 付羅迦也看了一遍。解析上怎么說的呢,易知abd都不對,所以選c。 跟他敷衍數學證明題似的。 許之枔也跟他講過文綜某些選擇題的奇特之處,說很多時候解析比題目看著更費解。 “你覺得答案錯了,你就去考師范,以后自己出題,大家就能都聽你的,行不行?下去下去。” 這話唐誠不會接,就自己回來了。付羅迦翻開教材,找到他提到的那個知識點,旁批了個“注意”。 主干知識都還好,這種細碎到極點的邊角內容很容易遺漏,偏偏出題的還愛逮著考。三天兩頭被各種奇形怪狀的題目提醒還有教材附錄哪一頁哪一個注釋沒看真的很煩。 十八歲了,復習還是十分枯燥。 許之枔說要在周末補一個正式的生日會,他自然沒意見,周六背著書包就上門了。他以為就是兩個人一起吃一頓好的,最多加上劉杉桐;被許之枔的小姑、許久不見的林焱和劉杉桐這三個人夾道歡迎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大日子,我們來福還特地換了新裙子!” 他差點以為來福穿了壽衣,定睛一看,慶幸只是水手服——劉杉桐給貓買了不少衣服,因為怕影響她舔毛很少給她穿。水手服還附帶個帽子,對于來福來說型號有點大,一戴上就套住了大半個腦袋。 來福認識他,但跟小姑和林焱不熟,被劉杉桐放下來以后怯生生溜過來扒他褲腳。黑咪在她后面用鼻子頂她屁股,因為之前聽過許之枔的描述,他還真就在黑咪眼里看出了舐犢之情。 “阿姨、林焱哥好……” “嘭”地一聲,彩色紙帶從天而降。小姑貌似對禮花炮用不太熟,慢了林焱半拍。“哎呀,你看我,都沒弄整齊——” “小朋友又長大一歲咯——”劉杉桐朝他張開手臂。 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抱了抱她。 然后看向小姑。 小姑笑瞇瞇的,“我沒有抱抱了嘛?” ※※※※※※※※※※※※※※※※※※※※ 呃……這樣,這篇文其實是架空的,十七歲就算成年(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