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小孩好像回了句什么,又好像沒有。他五顏六色的鞋跟忽閃了幾下就消失在了視野里。 許之枔買完票后又專門去買了幾包紙。冰淇淋車經過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向付羅迦,隨后又反應過來,收回目光。 夜場自然是情侶最多。年輕男女們似乎很喜歡在頭頂佩戴一些能夠變幻顏色的飾品,飾品底下有一雙雙時而被映成冷色,時而又盛滿溫馨的眼睛。 許之枔應該看出來他興致不高。付羅迦能感受到他在觀察自己——以便于及時判斷他對什么項目升起了那么一點點好奇心。 在游樂園里走過第一圈,他們沒在任何項目前停下來。巡游花車第三次與他們迎面相遇,穿著亮片裙的舞女居高臨下拋來一只玫瑰。 第二圈轉了一大半后還是在人最多的摩天輪前面停了下來。這時他已經把玫瑰莖上的葉和芽拔得差不多了,開始對花瓣動手。 提著一桶花販賣的幼年女孩沿著長長的隊伍挨個詢問,走到他面前時表現出了一絲猶豫。他若無所覺,把最后一片花瓣扯下來捏在手心里。 女孩于是跳過了他,轉向后面的許之枔:“哥哥要買朵玫瑰送給jiejie嗎?八塊一朵,十五塊兩朵。” 許之枔和氣地問:“你還有幾朵玫瑰?” 女孩低下頭認真數了起來。“還有十七朵!” 掛在桶上的音響立刻傳出了提示音:“支付寶到賬一百五十元。” “夠嗎?” “……”女孩一下子有些懵,“一朵八塊錢……那十七朵就是……十七乘八等于……但是兩朵可以便宜一塊錢……” “應該夠了吧。”許之枔把玫瑰拎起來。 “好像多了呀……”她小聲說。“再送你兩束香水百合吧。” 許之枔抱著一捧花跟他坐進一個座艙里的時候還引起了一陣小小的sao動。隨后座艙一點點抬升,原先被地面上的樹木藏掖嚴實的城市一點點現出行跡,然后鋪天蓋地地網羅下來。 付羅迦轉過頭與許之枔對視。 “給你玩。”許之枔從玫瑰里抽出一支遞過來。“剩下的我先拿著。” 座艙不是完全密封的,頭頂斜上方有兩處通風口開著。升到最高處時風把鄰近的另一個座艙里的笑聲吹了進來,還有一句“他們會不會接吻”。 付羅迦沒有轉頭。許之枔往他身后看了看,“他們在往這邊看。” “為什么來這兒?” 付羅迦突然開口。 “只是想讓你……放松一點。” “精神病來這種地方沒關系嗎?” “……別這么說。”許之枔動了動手臂,懷里的玫瑰落下來幾支。“你很好。” “你過來親我。” “什么?” “過來親我。” 許之枔猶疑了。“……我騰不出手。” “把花扔開,然后過來。” 座艙朝一側傾斜過去。許之枔似乎沒有預料到會這樣,在極短促的下墜過程中用力攥住了他的胳膊。 “你害怕?”他問。 “不會。”許之枔穩住重心后拿紙給他擦眼淚。“今天是怎么了,藥物的原因嗎?” “現在的高度跟教學樓天臺的高度差不多。”他語速陡然加快,“看到那個燈箱了嗎,如果從這里掉下去我剛好會砸中它。” 胳膊上的力度一下子加重了。 他左右晃了晃,想掙脫出來但是失敗了。左右看了看后他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仰起臉:“你不親我了?” 許之枔慢慢蹲下來——座艙又傾斜了一點。最后他單膝跪在了十幾束玫瑰之間,帶著一絲凝重親了上來。 付羅迦認真吮咬他的下唇,直到一股血腥氣慢慢侵入口腔。 “你沒有掉下去。” 許之枔說。 到地面后工作人員走上前把艙門打開。許之枔走在他身后,轉頭向工作人員禮貌地道謝,手里拿著不久前撿起來的花朵。 鄰近座艙的兩個女生也下來了,帶著滿面的笑容。長發的那個疾步走了過來,把兩個小小的毛絨玩具小心翼翼放到許之枔手里的玫瑰上。 付羅迦看了她一眼。 “那個……是布朗熊和可妮兔。我在那邊的情人池抽到的,送給你們,”她放柔語氣,“祝你們長長久久呀。” “謝謝。”許之枔帶著淡淡的笑容說,“請你拿兩支花吧。” 于是那兩支百合被抽走了。剩余的玫瑰被扔在了酒店的垃圾桶里。他跨坐在許之枔身上,俯身去摁床頭的頂燈開關。 許之枔把他眼鏡摘下來放到一邊。 “明天下午去看阿姨。”他在付羅迦耳邊說,“上午多睡一會兒。” “你別說話。” 許之枔眨眨眼,抬手摸了摸他后腦勺。“好。” “你別動。” “……好。” “從現在開始。” “……” 他輕輕掐住許之枔的脖頸。許之枔放緩呼吸,來自窗外的靜謐光線在空氣里游動。 許之枔眼角的那塊淤青還沒消——是在醫院那會兒留下來的,嘴唇的傷口也才剛剛愈合。 “你現在有點像……”付羅迦突然說。 許之枔聽清了后面那三個字,先是愣住,然后笑出了聲。 “我說別出聲。”付羅迦用上了三分力。許之枔止住笑,喉結在他手掌底下艱難地動了動。 …… 他們果然沒吃成早餐。 許之枔醒得甚至比平時還晚,十一點左右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瞇著眼坐了起來。 過了會兒他才轉過臉,“醒了?” 付羅迦無聲無息地躺著,但是睜著眼。 許之枔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都這個點了……你餓嗎?先吃藥吧?” 他抬手去揉額角。額角上一塊干涸的血痂碎在了他手里,他又低頭去看枕頭和床單。 枕頭還好一點,只有少許不太規則的滴落狀血跡。床單的情況更慘烈一些,有一塊布料直接跟底下的床墊粘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褐色斑點以此為中心蔓延開來,此外稍遠處還有擦蹭后留下的帶狀血痕。 許之枔嘆了口氣,抓起付羅迦的手翻看。“沒有再流了吧?” 那些藥品中的某一種應該對凝血功能有影響,付羅迦想。傷口其實并不大——跟之前的差不多,但是卻折騰了很久。 他還在回憶許之枔在發現以后的那個表情。 無比生動。 “你別這樣……”他記得許之枔先是瑟縮了一下——他看得十分清楚;然后他光著腳下床,倒空了兩個背包,跪在地上翻找了一通后又過來給他按壓止血——用的還是手。 沒人開燈。在夜晚里,新鮮的血也是深藍色的。 許之枔按壓的力度有些過了,讓他覺得很痛,痛到最后沒忍住,把許之枔一把推開。許之枔應該是撞到了什么,一下子捂住了頭。 這時他低頭,發現血止住了。 于是他放松下來,走過去抱住許之枔,“睡覺吧。” 許之枔大概在凌晨四點半睡著,睡了六個多小時。現在他起身去洗漱,付羅迦慢吞吞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喂。” “是小姨嗎。” “……” “……媽?”他閉了閉眼。“是我。” “你在哪兒。” …… 下午出門的時候正趕上午高峰,他們一上車就被沖散了。 他一找到許之枔的那頂鴨舌帽——用來遮額頭上那個疤的——就朝那邊擠了過去,無視了那些迭起的抱怨聲。 但他走近了才發現認錯了人。他隨即偏頭去看窗戶上的倒影,但連他自己都不在那上面。 地鐵經過最后站臺的一塊廣告牌,完完全全沒入了黑暗之中。 “付羅迦。” 他沒回頭。他動不了了。 ※※※※※※※※※※※※※※※※※※※※ 許:最近我比他更暈乎 付說的是你像我奶奶 不光把許逗笑了,我也笑了……怕影響氣氛正文里省略了 為什么像奶奶呢,因為爺爺有時也這么對奶奶,奶奶臉上也經常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