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路口居然還有個交通燈,卡著付羅迦騎過來的點跳轉為紅色。 雖然既沒車也沒人,他還是停下了。 “以前你每周都要過來?” “呃……差不多吧。”許之枔的語氣里聽不出來有什么情緒,“以前的話,不是我故意不跟你說這些——” “你沒必要說。”他垂著頭。路邊的排水溝里有一團路燈照不亮的陰影,不知道里面是死在這里的老鼠還是蹲著不動的□□。 許之枔又說,“你不會喜歡,所以我不告訴你。而且我覺得你不會關心這些——” 綠色的小人開始走動,他發了會兒呆才繼續往前騎。 “為什么呢?”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突然要來這里?”許之枔沒等到回答,又把頭靠在了他背上。“如果是因為我就好了——我差點就高興了。” “你高興?”他問。“高興什么?” 然后他感覺到許之枔的腦袋在他肩胛骨那個位置蹭了蹭。 那里應該有汗。 許之枔在搖頭。 “我也不知道。” 然后他就開始笑,“不管你把我當做什么,對我是否有丁點兒的好奇心——或者說不管你能不能感覺到我、承認我,都無所謂。” “只要你還在這里就好。 “其實我恨不得你永遠都這樣。” 付羅迦突然開始耳鳴了。他甩了甩腦袋,車頭也搖搖擺擺起來,前輪斜著撞向人行道。 他本來可以在栽倒前把重心糾正回來,但這時手腕上突然傳來的痛讓他閃了神。 剛剛那句話詭異地滯留在了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重復,但他還是聽不清。 他一手撐住地面轉過頭,“你說什么?” 這條街上忽然變得明亮了——小彩燈由遠及近一串一串挨著亮了起來,空瓶子又在地上咕嚕嚕打起了轉,哪扇窗戶被推開,渺杳的音樂聲響起。 沒有回答。 在他的右邊,寫著“鼎佳健身”的燈箱亮起,一道顏色鮮亮的門從黑暗里浮現了出來。他又回了次頭,確定自己沒看到任何人后爬起來走過去,把它推開了。 …… “他真的精神有問題——我造什么謠?我為什么要造謠?我跟他無冤無仇的——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啊,他現在都這樣了你不可能不清楚怎么回事吧?你自己去看他的手,手腕,兩只手都有,他自己劃的——他自殘啊我的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付羅迦猜測自己應該是皺了一下眉——有只手立刻蓋到了他露出來的那邊耳朵上,一道離他很近的聲音說,“你閉嘴。別在這里說這些——” 他早就醒了,只是沒睜眼。但許之枔不知道,還伸出另一只手替他擋眼睛前的光線。 “還有他左手,你撩起他袖子看看吧,他自殘絕對不只前幾天那一次!我他媽真差點兒被嚇死,”李鑫好像撞翻了什么東西,地上一陣亂響,“我第一次知道他這么——他看著挺弱啊?結果上來那一下差點沒把我肚子給我一胳膊頂穿,我喊停他就像沒聽到一樣,跟我那個瘋子鄰居發起病來一模一樣!” “我說閉嘴。” “你能不能讓人把話說完?他莫名其妙就在我面前割腕!我沒惹他,結果他就拿了把刀出來割腕!不聲不響地,我一偏頭就看見他一手的血,他還面無表情! “你不覺得瘆人嗎,把你約到天臺后給你表演自殘?” 許之枔沉默片刻。“他為什么要讓你去天臺?” “因為,”李鑫頓了頓,“因為……我怎么知道!神經病怎么想我怎么——” “滾出去。” “你就這個態度?大晚上拉著我過來找人,找著了又喊我滾?我是狗嗎,你讓我干嘛就干嘛?你他媽——” “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許之枔很平靜,“我一直都這個態度。現在出去吧,留下來等也可以,現在就走更好。” 靜默,然后是一道摔門聲。 付羅迦屏息凝神。 許之枔可能還在看他,也可能在看其他地方。耳朵上的手移開了,他不知道搭在什么地方的左手袖口突然被輕輕拈起。 他繃緊肌rou,幾根手指不著痕跡地壓住袖口。許之枔漸漸加大力氣,一個拉一個扯互相角力,到后來竟然陷入了一場尷尬的僵局。 是許之枔首先松開了手。 “醒啦?”若無其事的語氣。“餓不餓?” 這時候再不睜眼就是一場滑稽戲了。他坐起來,許之枔遞了杯水過來。 他還在這間臺球室里。只是之前三三兩兩站在一起絮語的人群不見了,日光燈被打開,原有的混沌氣氛被驅逐得干干凈凈。 角落里有幾個空了的啤酒箱,跟他面前散落的一打空易拉罐有著同樣的品牌標識。 許之枔俯下身把它們撿起來。 “……你在這里坐了多久?”他撣了撣胸口上的煙灰,視線飛到對面墻上老舊的掛歷上。 “不算很久吧。之前這里坐的可不是我。” 許之枔用的是調侃的語氣。 他看著掛歷上的紅艷的牡丹,“我有點印象……他說他是——鎮小的美術老師?” “啊,我知道他。他有個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大小的兒子。”許之枔笑笑。“不止他一個,這下邊可是有五六個易拉罐呢。” “對……而且他好像不抽煙。”他皺起眉。“抽煙的那個染了頭發。” “是劉冰吧。本來在外面做生意,查出了病才回來的。” “還有個……穿裙子的。長發,高跟鞋。” “張勇。跟他妹一起住,看上了他妹夫。你睡著了以后就是他打電話給我的——他以為你是喝醉了。” “這樣啊。”他閉上眼佯作回憶狀。“……好像是這么些人。” “你們說了什么嗎?” “他們跟我……說起你。很多——”詢問他和許之枔的關系,揣測兩個人的角色,以及一些露骨的自我推銷。 “你覺得他們怎么樣?” 他又一次睜眼。“惡心。下作。變態。” “我呢?” 他覺得這可能是很多天來他第一次看著許之枔的眼睛。“……你在他們當中?” “是啊。” 茫然像裹尸布一樣包裹住他。 “算了算了——”許之枔伸過手來替他擦淚,動作已經頗為熟練。“我就是有點生氣,你說你要先回家結果卻一個人到這邊來了——” “……我一個人。”他偏頭。 “對,你一個人。怎么了?” “沒什么。” “為什么突然想到要來這里?” 他用自己的手背擦了把臉。“李鑫跟我說——” 許之枔抓住了那只手。他意識到什么,立刻掙扎起來,但許之枔動作更快。 “劃傷而已——” 袖子被一點點褪上去,他在許之枔還沒來得及說出什么的時候湊過去吻住他,把自己口腔里煙酒殘余下來的味道十分不講道理地渡了過去。 門打開了。 他把手伸進許之枔嶄新校服t恤的下擺里,調整了角度。現在牡丹花應該在許之枔的視野里了,他則能與門口站著的人對視。 門又被摔上。 ※※※※※※※※※※※※※※※※※※※※ 付mama:感覺自己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