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誰啊?”有人在問。“有事?” 付羅迦抬頭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來是誰問的話,就懶得回答了。 不過許之枔反應倒是很快,把煙一摁就轉身往這邊走。跟他站在一起的幾個人本來也想跟著過來,但被他攔了。 雖然許之枔走得很快,但花的時間卻無端地顯得漫長。付羅迦的目光又在那幾點冒著青色煙霧的火星上轉了轉,右手尾指不自然地蜷伸了幾次。 許之枔在看臺底下停下步子,仰頭看他。“是來找我的嗎,怎么啦?” 付羅迦與他對視了片刻才開口。 “你身上臟了。” “啊?”許之枔低下頭——一中的夏季校服短袖是白色的,只在領口袖口處拼了截黑邊,跟秋冬季校服風格一致。因此他胸前零星的幾點暗紅色非常顯眼,并且似乎還在不斷加深。 許之枔“嘖”了一聲,似乎下意識地要抬臂把短袖衫從身上扒下來,然后發現這么做好像不太合適就忍住了。 “……怎么弄的?”付羅迦毫不意外。 “我沒看到他在流血。”許之枔皺著眉回頭望了一眼,“我先去廁所弄干凈——” 付羅迦把搭在手邊的新校服扔給他。許之枔應該是完全沒有意料到這個,接過后站在那兒愣了幾秒,“這……是從我座位上拿的?怎么會想到拿這個?” “用不著嗎?”他問。 “不是——我的意思是,”許之枔把有污跡的那一片布料揪起來捏在手里。“……太巧了。剛好用得著。” “已經七點半了。”他說。 許之枔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對,七點三十一。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還不走?” 許之枔抬起頭。“走?去哪兒?” “今天周五。” 他不太想跟許之枔對視,于是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有一對背著球拍的母子從門口進來了。孩子沒發現球場有什么不對,一路蹦蹦跳跳走過來。最近的時候那群抽煙的跟他就隔著一張球網。 “哇你們在抽煙!” 沒人理他。 “為什么那個人要這么跪著呀,膝蓋不會不舒服嗎?” “你嚷什么嚷,就你會說話是不是……”他mama沖上來,手臂夾著他就往回走。 “去哪兒呀,不打球了嗎?”孩子還在頻頻回頭。 “閉嘴,別往后看了!” 這時許之枔突然三步并作兩步上了看臺。他本來移到旁邊想讓出個空位來,但卻被摁住了肩膀。“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到那些視頻了?還是聊天記錄——” “我沒翻過你手機。”他本來不該用這么生硬的語氣打斷。 許之枔看著他的臉,遲疑片刻松開手。“怎么了,不高興?” “我從來沒翻過你的手機。”他重復一遍。 “那你怎么——” 他再次打斷。“什么時候走?” 許之枔搖頭,“我不走。在這里等等可以嗎,我把車騎過來,等會兒我們直接回家——” “為什么不去?”他站了起來。 “嗯?怎么——” “我跟你去。現在就走。” …… 他知道那地方有點偏僻,卻沒想到居然這么偏僻。 繞過半個荒坡后總算有了一路燈稀疏的街道。幾家店鋪蒙著灰的燈箱擺在路邊,外邊還胡亂纏了幾圈小彩燈。 小彩燈的燈泡細細長長的,像是燈箱長出的小觸角。幾個空了不知有多久的啤酒瓶滾落在一邊,瓶口對著的地面上有一攤看上去膩乎乎的液體。液體一直從人行道延伸到公路上,隔開兩者的臺階被抹了層厚厚的青黑色苔蘚。 兩邊的樓房多數不超過三層,外壁像是被燎過一樣發黃發黑。里面住沒住人是個迷——有些窗戶裝著嶄新發亮的防護欄,有些窗戶連塊玻璃都沒有,窗欞甚至還是木制的,一半脫落下來懸在空中。 挑在這種地方的、每周一次的“圈內聚會”究竟是個什么性質,似乎正在被無聲揭曉。 他突然按響了車鈴。面前鈍重的黑暗似乎并不受任何打擾,原本靠在他背上的許之枔倒是直起身來。 “怎么了,有人?” “沒人。”就是因為沒人他才想弄出點兒聲音。 “……這邊人是比較少。現在肯定有不少人到了,但他們不會到外邊來。” “還在前邊?” “前邊路口左邊。” 在路上的時候許之枔其實就想明白了。 “是李鑫告訴你的?” 付羅迦當時在那張紙條上寫的是一個地點和一個時間。 他把包里的一柄小刀——以前那個刀片不知怎么就銹了——揣到外套里,坐在教學樓天臺的欄桿上等了有那么十幾分鐘。然后那個再次被砸開鎖的鐵門響了,一個高壯的影子閃了進來。 “我靠鎖誰又砸了啊,上次那事過后學校不是不讓上來了嗎——” “我砸的。” “哦,那——那行吧。”李鑫插著兜走過來,“找我干嘛,終于想聽我說話了?早這樣我干嘛還像個幼兒園的一樣給你寫紙條條——” 要不要告訴他?付羅迦想了想,最后還是說了,“我帶了刀。” “啊?” “開始說吧。” “等等,你剛剛說什么?你帶了什么?”他又把手從兜里□□,這讓剛剛的輕松姿態顯得十分刻意。 “你,還有孫奇亞——”付羅迦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陣,“是你們中的哪一個喜歡許之枔?” 李鑫才說出個“什”字就被他掐斷了。 “——所以是你喜歡他。” “你……你他媽想太多了吧?!怎么就成我喜歡他了,哪個腦殘跟你說的——” 他一錯不錯地盯著李鑫急促起伏的胸膛。“還有什么,你說吧。” “我要跟你說清楚——” “那你過來。”他說。 李鑫的力氣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一點。但總體來說缺乏技巧,下盤很浮。見了血后他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骨架一樣往地上一攤,付羅迦松開手,他被反剪在背后的胳膊也軟綿綿地垂了下去。 “我要死了——我死了……你殺人了……”他半邊臉壓在長著雜草的地面上,說話時口齒不清。 付羅迦掏出張紙巾擦了擦手掌,那里的疤掙裂了幾道。李鑫那幾腳全踢在了他小腿上,自膝蓋以下全是麻脹感。 手腕上的刀口不能說是淺,但不過幾分鐘血就止住了。他伸手按了一下,李鑫又亂叫一陣,“死”“殺人”幾個字眼翻來覆去。 又一道血痕蜿蜒而出,但也僅僅只有一道。按著按著刀口就完全被堵住了,艷紅的疤開始成型。 他把李鑫翻過來確認,果然生龍活虎。“你完了——你要坐牢了——” 連臉色都沒有白一點。 “繼續。你說你們有個圈子,然后呢?”他去掏被李鑫壓在身體底下的另一只手,“有哪些人,你們都是怎么認識的?” “你、你有病是不是?你就是個……就是個精神病——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你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啊啊……” 那個詞讓他有點不舒服,所以他還是辯解了。“我就是試一下。” 最后他還是把事情勉強弄清楚了。 那就找個機會去看看,他想。 ※※※※※※※※※※※※※※※※※※※※ 抱歉,最近忙成狗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