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
辦公室眾人在遙仙的帶領下匆匆進入妖皇宮殿,面對一干重臣。 “初選名單不能公布是因為陛下又病倒了?” “是的,在陛下清醒地看過并認可之前不適宜公布,”戶部尚書貔貅手忙腳亂地瀏覽名單,大紅紙鋪滿整張議事桌,兩端垂到地上宛如紅毯,“180余物種而已,所用筆墨消耗竟然如此巨大?看來有必要查一查賬目了?!?/br> 聽到賬目被質疑,米慶慶氣笑了:“一群連房屋面積都算不清的妖,居然想查小爺的賬?”他仰起頭,眉如遠山,唇若涂朱,星眸里閃著耀陽般的光,一點兒也不怵眾妖:“小爺若是要做手腳,哪怕貪墨下萬兒八千兩誰也覺察不出半點問題!” “哈哈哈,他開玩笑的,誤會誤會,”遙仙不愿與大臣們置氣,草草安撫住探花郎小爺,耐心解釋道:“陛下病得急,這名單剛從院墻公示榜上揭下來,你看背面還帶著漿糊呢,我們平日里書寫不用這么大的紙張。” 說話間,饕餮就在病床邊殷勤伺候。 一會兒拿杯子接妖皇吐出的血,一會兒端著盆兒請對方洗漱,忙得不亦樂乎,妖后幾次去搶床前位置均未成功,連同掉落在地的毛發都被饕餮第一時間打掃得干干凈凈。 眾人眼角一抽,饕餮這幅孝子模樣必然是為了…… “毛血旺,皇涎肥牛,蒜泥須發,嘖嘖嘖,好久沒吃到全皇宴了,”饕餮興奮地整理食材,盤算能做出哪些菜肴,一邊不忘對妖后叮囑道:“這幾天有我盯著,你沒事別來打擾?!?/br> “這……這……”妖后當然不從,自家夫君出了事怎么能讓個吃貨守著,看那架勢她一旦點了頭,饕餮立馬能在妖皇寢房架鍋搭灶,現摘現烹。 可是饕餮非常兇猛的樣子,四方將軍們不在,現場沒有哪位大臣能與其抗衡,她將身子藏在柱子背后努力跟對方講道理:“陛下有恙,我身為王后必須陪伴在側,這是規矩,你……你請回吧。” “什么?”饕餮側過頭,陰森森朝她齜出血盆大口,腥臭氣息如同有形的觸手般沿著房梁爬行,一寸寸逼近妖后藏身的柱子。 掌管刑律的神獸獬豸當先一步,正氣凜然地攔在了饕餮與妖后中間:“你在這里守夜不合適,我們不會允許的?!?/br> 饕餮不高興地擰起眉頭,逐個掃視在場妖獸們的戰力,思考自己能不能把他們打趴下。 眾神獸紛紛站在獬豸身后與饕餮怒目而視,表達不退讓的決心。 場面一時僵持住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米慶慶突然開口,玩味地笑了。他從饕餮壘得的高高一堆食盒中取幾個空的,建議道:“不過是妖皇陛下掉落的污血、發膚而已,說不定妖后娘娘也能幫你搜集,是吧?” 他試探著向妖后遞出空食盒,優雅而有禮,緩緩地從側面繞過去,給妖后留下了避讓的空間。 這個避讓的空間給得很巧妙。 平心而論,遙仙的建議挺扯淡,妖后第一反應想拒絕,憑什么將自己夫君身體的一部分送給兇獸下酒,面子還要不要了。 她盯著食盒,食盒從諸位大臣身前晃過,眼角余光中她看到了大臣們的表情與無聲的吶喊——救命啊,誰去把四方將軍叫一個來,隨便哪個都行,我們撐不了多久! 米慶慶頂著食盒穿越獸群,朝妖后跋涉而來,他身體前傾,袖袍在走動間帶出飄逸的幅度,像是正在進獻貢品的外邦使者。 妖后伸出手,決定接下食盒。 參照人界有功名者拜見宗室的禮儀,米慶慶向妖后微微曲膝,給足了對方面子:“娘娘請……” “你在干什么?!”天外飛來一聲大吼,驚雷般劈在眾人耳邊,震耳欲聾。 米慶慶毫無準備,被嚇得腿一軟撲通雙膝跪地,真的給妖后行了個大禮。 馬丹,虧了! 老子身為三甲進士,見縣令不跪,除了父母與皇帝還沒跪過誰呢。當然老子剛中探花就被拎來妖界,還沒機會見到多少高官貴戚,但總之這一跪就是虧了! 吼聲未歇,窮奇翼展數十丈,熱騰騰的火焰覆蓋其上,閃電般掠進大殿將米慶慶一口叼起,輕輕放在角落。 窮奇怒斥道:“俺們四大兇獸從來就沒跪過誰,天劫雷云劈下來也是站著硬抗,你身為我的兄弟怎么能跪她?她算老幾?” 妖后脖頸處開出一朵帶刺的毒花,荊棘般的藤蔓在空中揮舞,花蕊中散發出刺鼻的迷霧,這是她的最強戰斗形態,從不輕易示人。 妖后的顏面被兇獸徹底鄙視了,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窮奇伸出兩只手指輕輕一彈,妖后呼啦啦翻滾著穿過窗、越過廊、落在花園中挺立的青松枝上:“花倒是開得好看,還算有點用?!?/br> 妖皇掙扎著半坐起來,擠出片刻清醒時光,先以法術將妖后柔柔地包裹著送到自己懷里,再向戶部尚書下了一道指令。 “明日起開放靈石兌換,盡可能多地搜集能儲藏靈氣的空間石,要快!” 說完,等不及貔貅發問,兩眼一翻又暈厥過去。 貔貅急得跳腳,陛下你話還沒說完怎么能暈呢,用什么東西去兌換靈石、按照什么匯率、靈石的儲藏空間如何分級、等等,不清不楚我得忙斷腿。 妖皇突然睜開一只眼睛,氣若游絲地補了幾個字,又悶頭栽倒: “問白澤——” 辦公室眾人看著這么一出,心里各種惶恐不安輪番上演。 靈中心地下沒有靈脈,那么真正的靈脈在哪里? 妖皇如此安排,是否表示真正的靈脈也可能出問題? 換而言之,妖界的生存空間是不是面臨危機? 米慶慶摸著手腕上阿公贈予的萬年伴生石,就是這塊石頭將杜驚天和杜冬第兩只大妖逼得東躲西藏狼狽不堪,據傳其中一種功用便是儲藏靈氣。 儲藏極為海量的靈氣。 以九尾狐萬年之力灌輸進去也沒起個水花,像是僅僅沾濕了內壁的感覺。 所以這塊伴生石的容量到底有多大,杜驚天也不知道。 眼下妖皇要全力搜集能儲藏靈氣的靈石,如果真的與靈脈存亡相關,那么這塊石頭應該能幫上大忙。 可是,會不會不妥? 阿公藏著掖著連妖皇都不肯給,唯獨給了自己,說不定有著特殊的考量。萬一妖皇拿著去干了壞事,豈不辜負阿公的委托? 慶慶想多了。 杜驚天贈予給他,只是因為寵孩子而已。 此刻他非常糾結,偷偷朝著遙仙靠攏,低聲問道:“組長,要不咱們先不表態,看看事情走向再說?” 遙仙也是這個意思,如今辦公室所掌握的資料太少,不足以判斷局勢,慶慶說的以不變應萬變確實更為穩妥。 米慶慶得到了同僚的支持,暫時穩定心神,轉身詢問窮奇:“你來這干嘛?” 窮奇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我來通知饕餮,梼杌好像有點不對勁?!?/br> 遙仙腹誹:天天逮誰抽誰,梼杌何時對勁過? 恐怕要把他尾巴剪掉才能恢復正常 。 他面上不動聲色,友好地表示關心:“怎么個不對勁法?” 窮奇俊臉扭曲,像是嚼紅鸞鳥牙膠時發現對方放了一個屁,臉上露出懷疑獸生的表情:“梼杌覺得尾巴太長了不順眼,說想剪掉,混沌正攔著呢。” 眾人齊齊一驚:那還真是不對勁! 正在這時,白澤頭發忙得打卷,渾身寫滿煩躁地邁了進來。 他胳膊下夾著一摞卷軸,行色匆忙,卷軸有部分歪斜散落,露出看起來像是極為繁復龐大的陣法一角。 妖臣們見到主心骨來了立刻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征求他的意見,議事大殿瞬間吵成菜市場。妖后與饕餮也圍攏來,要求白澤給個準話,到底這幾天誰給妖皇守夜。 白澤撥開喋喋不休的大臣們,從妖后手中接過食盒,遞回給米慶慶。 米慶慶茫然地接過:這是什么意思?丞相大人不贊成我的建議? “都別吵了,”白澤盯著他,目光中蘊藏著非比尋常的堅定,以不容拒絕的語氣宣布道:“今晚起由米慶慶負責給陛下守夜,直到陛下恢復健康,有其它指示為止?!?/br> 窮奇震驚了,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憑什么?這是我兄弟!” 妖后也一臉玄幻地在妖皇與米慶慶之前看了很多個來回,視線最終停留在米慶慶神仙一樣的驚世風姿上,貌似突然領悟了什么,驚詫地捂住了嘴,眼中流露出些許嫌惡。 “不管您在想什么,不是那樣的!”米慶慶慌忙對著妖后解釋。 他同樣一萬個不明白為啥讓他守夜,但這點先扔一邊去,快把誤會澄清才是最重要的事。讀史千卷的探花郎比誰都清楚被一個位高權重又充滿嫉妒的女人盯上,下場會多么凄慘,他指天發誓、全方位闡述,使出渾身解數去打消妖后的懷疑。 饕餮才不管這些,扯著白澤背毛一根根拔,邊拔邊問:“慶慶守夜,能幫我薅食材嗎?” 白澤心如死灰地任由他拔,他知道倘若掙扎會掉得更多,同時心疼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妖皇,憋屈地點頭道:“薅吧,讓慶慶掌握好度,別薅禿了明早讓妖后察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