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
妖皇飆著血飛流直下三千尺,在廣大妖族面前摔成個餅,事情大條了。 四大兇獸雖與妖皇有隙,但那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了,之后又是靈氣枯竭、又是兩界分離、又是大搞建設發展妖族文明,哪一條都是兇獸們做不來的。 平日里給妖皇老兒添添堵便罷,他這擔子可千萬別卸啊,沒有妖能接得起來。 梼杌首先澄清:“不是我!我沒有!” 饕餮高高仰起脖子,一張腥臭的大嘴裂到耳朵根,努力去接妖皇灑在空中的血液:“好濃厚的妖力,真美味!” 現場懷疑的目光刷一下集中在饕餮身上。 他砸吧著嘴,沒心沒肺當著眾妖的面兒提醒梼杌:“說好的一條妖皇大腿作為回報,趁他這會兒摔暈了,咱倆趕緊去撕吧。” 青龍白虎聞言瞬間盔鎧覆身,氣勢洶洶地撲下來,守衛在妖皇牌大餅兩側。 玄武踏步游走,口吐霹靂,借用星辰之力布下高品級防御法陣,護住妖皇身體。 朱雀當空懸浮,熾烈的赤焰化為一朵巨大紅蓮,聚八方罡氣與兇獸對峙。 “真能裝!”窮奇嘩啦啦煽動背翼,不忘吐槽道,“都要開打了還浪費靈力維持人形,青龍他們哪兒來的自信心?” “本尊待會兒將其衣服頭發鞋子全部啃掉,看他們選擇果著還是現原形?”饕餮在地上摩擦著利爪,同樣躍躍欲試。 幸好四大兇獸中不全是莽漢,還是有冷靜理智者。 混沌插進雙方之間,銀霧震蕩發聲:“等一下,這里面有誤會!” “誤會?”白虎也是個暴躁的,指著饕餮斥責:“這吃貨都說了他要陛下一條大腿,梼杌答應幫他去弄,不是你們還有誰?!” “剛才殺氣沖天,最適合趁亂下手!”朱雀尖銳的鳴啼如鋼刺般戳入兇獸們的耳朵,咄咄逼獸:“說!你們干了什么?!” “胡說!本尊是要去掰大腿,還沒想好怎么弄呢他就摔下來了,與本尊無關!”梼杌不堪冤屈,邊兒爭辯邊兒散下腰間盤繞的尾鞭,一節節變粗變硬,布滿棱刺,戰意升騰。 眼瞅著兩邊溝通不暢,隨時打算付諸武力,白澤大吼一聲: “先救陛下!” 混沌一愣,立刻附和道:“對,先救妖皇老兒!說不準他沒事兒呢,偶爾吐吐血排毒養顏。” 白澤嘴角抽搐,非常不贊成混沌的發言,看在都是為了勸架的份兒上暫且忍耐下來。 大白眼還是可以翻一個。 張寶寶戰戰兢兢地從兇獸神獸們腳邊鉆過,撲倒妖皇身上仔細查看。 他人小,聲音微弱,用盡全身力氣方將意愿傳達到高聳入云的眾獸耳中: “能不能……先救我jiejie?” 眾獸定睛一看,妖皇摔成大餅似的身下露出一角綠葉,正顫巍巍晃動著向外求救。 哎喲媽呀! 妖皇功力深厚,雖然摔成一灘餅,妖力依舊澎湃如巨浪,并無性命之危,神獸們才敢這么晾著他與兇獸扯皮。 但妖后不同啊! 身為觀賞類花妖,身嬌體弱易壓扁,此刻氣息薄弱得快察覺不到了。 眾神獸連忙給大餅翻了個面兒,從懷里捧出氣若游絲的妖后送去急救,再轉回來抬大餅,安置受驚暈厥的弱小妖族,疏散現場觀眾,搜查可疑線索。 白澤站在角落里并不參與忙碌,保持了一慣的高深莫測,也不知道在想些啥。 “我的大腿……”饕餮猶在惦記著美味,眼睜睜看著眾神獸將妖皇抬走,十分不甘。 白澤橫了他一眼,饕餮立馬擼袖子懟道:“瞅啥?要干架?!” “不不不,”白澤急忙跳開數丈遠,化為人形,文質彬彬地與兇獸講道理:“你這個要求如此驚世駭俗,怎么能當面提出?妖皇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待會兒跟我來,我幫你試試掰一條。” 饕餮驚了:白澤的畫風不對啊!他站哪邊兒的? 難道他不爽妖皇久矣打算造反?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對方:“你……真的是白澤?” 白澤言出必行,果然領著饕餮去看望妖皇。 妖皇已然醒轉,并無大礙,卻始終查不到吐血的原因。 “非常奇怪,”玄武雙手各持一個陣法,將妖皇籠罩在光芒中細細查看,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我的陣法還不夠完善,我只查出陛下一切安好,妖力神智皆如常,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妖皇安慰道:“愛卿謙虛了,愛卿的陣法能力被妖族公推為第一,當年人妖兩界分離的大型聯合陣法便以愛卿為主,朕為輔。” “陛下別忘了分離兩界的陣法何等繁復,遠遠超越了妖族的運算能力,乃由人族幾大陣法世家聯袂設計,我們不過是按圖布置執行而已。”玄武雖擅陣法,但并不專精這一塊,他坦言承認道:“單論陣法能力,程娘在我之上。” 四方鎮守神獸一直守衛在妖皇身邊,聽到玄武這么說,朱雀便建議由程娘來診治。 妖皇渾身寫滿拒絕,立刻給否了:“絕對不行!誰知道那丫頭新創了什么古怪的招數,萬一她把我原形給查出來了怎么辦?” 四方神獸:…… 按程娘跳脫鬼靈精的性格,確實有此可能。 “查不出原因暫時就算了,”妖皇在內心衡量了一下請與不請程娘的風險,做了決定:“反正朕此刻妖力盈滿,并無任何不適,觀察著再說。愛卿們先散了吧。” 四方神獸恭敬地告退,轉身出門時與白澤饕餮擦身而過。 四獸暗自奇怪:白澤帶饕餮來干什么? 這個問題妖皇直接問出了口,并且以不太友好的方式:“帶這傻x來干嘛?!臭死了,讓他潔過牙再進來!” 白澤傲嬌地抬起頭,給妖皇展示鼻孔中塞著的兩團棉花,示意對方照做。 “先不管這個,你的大腿再掰我一條喂饕餮。” 妖皇:!!!! 妖皇臉上輪番閃現出幻聽、懷疑、驚悚、震怒、背叛、傷心等多種情緒,如同乍然間聽得娘子坦承孩子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隔壁老王的,而是突破天道規則單性繁殖來的,充滿了虛幻感。 “愛卿你……你……你中病毒了?” 饕餮聞言,欣喜地盯著白澤,不知道帶了病毒的白澤毛啃起來會是什么滋味,加了料定與平日不同。 白澤瞟了瞟饕餮,覺得以這貨的心智肯定不能洞察他與妖皇的謀算,不怕被他聽到,索性直言:“陛下,計劃有變。” “什么?!”妖皇大驚之下起身,起得太猛,帶得小馬扎翻倒在地,“出了什么事?” “抱歉陛下,不能說。” 白澤顯得很為難。 天道賦予了他通曉世間萬物的能力,讓他成為一個記錄者,而不是破壞者。他不能直接插手正在進行中的事情,也不可以說出或做出扭轉局面的言行,最多只能去影響別人,從旁推動事態發展。 舉個例子,如果他知道有人要通過食物毒殺妖皇,他并不能親自阻止兇手下毒,也不能提前說出兇手是誰,但規則允許他去接觸第三人,在不干擾第三人神智和意愿、且第三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令妖皇陰差陽錯的避開毒物。 遺憾的是,他沒有預知能力,他自己也不知道間接參與會將事態推到何方,只有當結果出來那刻才能明白是對是錯。 然而白澤是妖,他再如何公正嚴明,內心也是有所偏向的。 他不希望妖界崩潰、妖族滅絕,所以積極參與妖皇的計劃,扮演好一個神助攻。 當計劃已經生變時,他無力挽回,只能盡力為妖界留下后手。 “陛下請信我,”白澤直視妖皇雙目,誠摯且堅定地說道:“掰一條大腿喂饕餮。” 妖皇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并非不信白澤,而是白澤此言確實不著四六,令人疑惑。“愛卿,這樣的話,饕餮肚子里就有朕兩條大腿了。” “對,我剛檢查過,第一條大腿仍尚未消化。” “你確定要這么做?” “我確定,請陛下動手吧。”白澤斬釘截鐵。 “好吧,”妖皇掀開下衫,側身遮擋住饕餮目光:“掰哪條有講究嗎?” “有,”白澤早已算好,清晰地報出:“第136條。” 饕餮腹誹:那么多條腿,難道是蜈蚣精? “啊~~~”妖皇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手不再猶豫,干脆利落將大腿撕下塞入饕餮口中。 饕餮第一次被妖迫不及待地塞食物,塞的還是受害者本妖,一時有些懵圈,被妖皇和白澤搗鼓著囫圇吞下了大腿。 沒有第一次那么美味哎,果然強摘的果子不香。 居然連調料都沒放! 饕餮摸著肚子,慢悠悠晃回洞府,莫名生出些不安。 總覺得好像吃下了一個大麻煩。 妖皇揉著腿,心疼又擔憂地問道:“這樣夠嗎?若是一條腿的代價能換得妖界平安倒也罷了,不過敢動我們計劃的幕后兇手,恐怕不是這么容易打發的。” 白澤點頭,贊賞妖皇的敏感直覺。 陛下果然靠得住,我什么都沒透露,他就順著我的思路走了。 “當然不夠,我打算再多留一個后手。陛下您就別cao心了,我去找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