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酒后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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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酒后真言 三人酒喝到一定時候,慢慢嘴里沒遮攔了,冷思安笑:“我原來,只想要韋帥望來著。我們這邊,有年頭沒出過有份量的人了。結果發現第二人選,才真是個寶。韋帥望,我看你師爺的意思,你小子掌門是沒門兒了,所以,你應該沖著長老使勁,沒想到你小子不要?!?/br> 帥望放下杯子:“瓜田李下,理應避諱。我謝謝長老,但是,我不想我師父為難,長老以后別提這事?!?/br> 冷思安冷笑:“韋帥望,你是覺得當長老屈了你?” 帥望笑道:“你少激我,沒用。”沉默一會兒:“外面世界很大,我不同親人朋友爭。” 冷思安瞪著韋帥望:“我當初也這么想的,有用嗎?身份地位本事在那兒,想當也得當,不想當也得當。不早做準備,除了弄得自己被動狼狽之外,什么好處也沒有。” 帥望淡淡地:“長老覺得沒準備,凡事處理得不能合心合手?”笑:“長老要是有準備,恐怕司馬之心昭然,這個位置就落不到長老頭上。” 冷思安默然,半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不想逐鹿,都得做出個不想的樣子。” 帥望道:“錯了,我就是不想,我已經說過,外面天大地大。” 冷思安良久問:“你知道這句話還有誰說過嗎?” 帥望看著冷思安的表情,有種不祥的預感。 冷思安點點頭:“你就算不知道,大約也應該能猜到。想到外面世界成就一個可以與冷家抗衡的組織,你就不只是與你那幾位長輩為敵了,你與整個冷家為敵,任何人想動搖冷家的統治地位,都是與冷家為敵,管你忠jian,撲殺可也!” 帥望第一次聽到有人正面評價自己父親,半晌:“我不干黑社會?!?/br> 冷思安笑:“你長得不夠蠱惑人心。哎,你怎么一點也不象你爹呢?” 冬晨即時知道冷思安踩雷了,果然,韋帥望手里的杯子“當”地一聲摔到桌子上。 冷思安淡淡地:“你不用同我摔杯子,提起冷惡有什么值得摔杯子的?你大約從你師父師爺那聽了他不少壞話吧?說到殺人多,白起殺妻坑虜,比起你爹又如何?冷惡是害了你師爺,不過,殺不殺前掌門的決定權,在你師爺,陷害是他陷害的,可你師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令他親爹自殺,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韋帥望“霍”地站起來,一臉的憤怒,不知恨誰怒誰,他應該拂袖而去,不聽人挑唆,可是內心深處渴望,我想知道我父親的事,我想聽別人的看法,想聽到我師長以外的聲音。 冷思安笑:“坐下吧,放心,我不是要策反你,要是你師父養你這么些年,二句話就被策反了,你也不值得策反了你。。” 帥望坐下,半晌:“我們,別提那個人。” 冬晨道:“帥望,怎么了?你可以不信的,連聽也不聽,你怕什么?” 帥望笑了:“怕什么?怕進退兩難,我已做出選擇,不必再多知道那個人的事,徒增困擾。” 冷思安淡淡地:“你爹沒啥好品質,能改變你的選擇?!?/br> 帥望笑:“說壞話,我更不要聽了。” 冷思安道:“壞的,你聽的還少?這么說吧,你父親父母雙亡,他的運氣沒你好,你遇到韓青,他遇到偽君子,待他千好萬好,可是長到十歲,是冷秋教他的功夫。他經歷過什么,咱們不知道,只知道他恨到不惜一切代價陷害他養父,我們只能猜,他的日子過得不太快樂。他生命里僅有的良師益友,也不過是冷秋冷颯,這一切都抵不過仇恨。我猜冷惡離開冷家,再沒開心過。” 帥望笑:“這可能是最適合下酒的閑話了?!边@閑話快讓他滴血了。 冷思安道:“我不過想你知道,冷家二派相爭,大家一起搶一個東西,搶的時候急不擇手,總有人犯了規犯了忌,下了暗手,傷了陰德,不但你爹這么干過,你師父你師爺,也干過,把人活活折磨死的事,可不是你親爹的專利,你以為犯人到你師父手里就不用刑訊自動招認了?。至于你現在這個爹的德行,那就不用說了,風雨樓一百多口無辜農戶的死,你師父恐怕沒同你提過,那可都是種地的農民,不是江湖中人,這可算冷家史無前例的濫殺,不也是硬安到冷惡頭上?所以,我勸你一句,維持冷家二派的和平,唯一的辦法,就是勢均力敵,冷玉再怎么混蛋,他的弟子功夫都不錯,如果你不給我們留幾個有功夫的人,我們這一邊的勢微,第一,功夫失傳了,不管你介不介意,這是冷家功夫,失傳之后,冷家的功夫就成了殘缺的功夫,冷家就永無希望恢復從前的輝煌,咱們做不到,是咱們做不到,不該絕了后輩人的希望。第二,冷家二派一向互相敵視,沒互相屠殺,不是因為大家關系好,品德高,是因為二方勢均力敵,是祖上約好的互相制約,一旦有一邊勢力明顯落到下風,小帥望啊,雖然你師爺同我關系不錯,他開始屠殺我們這邊的人,照樣當道者斬,我還是首當其沖,緊接著,你就會看到,大大小小的人頭在我身后排隊了。第三,我們死得差不多了,剩下冷慕那樣的廢物,見了掌門連屁出不敢放,冷家的掌門長老制度等于完蛋了。然后,你這樣的小朋友,一定覺得做事有效率了。當初你師爺的爹如果做事有效率,你師爺直接就被活活打死了,當然了,因為他沒效率,所以,后來他被他兒子宰了?!崩渌及残Φ溃骸扒锶f代一統江湖的掌門大人,誰不想當啊,我也想當,只不過,你家師爺一旦千秋萬代了,第一個不肯趴下搖尾巴的就是你師父,然后,第一個被除掉的,也就是你師父。咱們余下這些人,基本上,除了趴下來捧他的臭腳沒別的選擇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搖尾巴,我還是寧可保有一點可憐的自尊,即使人頭隨時不保,也希望可以站著見掌門人,同掌門開兩句玩笑。如果我們這邊完全倒下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師父那個大圣竟然挺到你師爺先駕返仙鄉了,然后再指望你師父一雙慧眼能再給我們挑個跟他一樣的大圣人做掌門。” 拍拍冬晨,笑:“我這個小助手,倒有點你師父的樣子,開始我看走了眼,以為是乖寶寶,后來發現,跟你一樣刺頭。不過,就我看來,因為他有所堅持,那點教養絆著,掌門大人繼子,多好的機會,居然硬挺著不過去巧言令色,同掌門客客氣氣,而不是親親熱熱,光這一點就百分百整不過你這種無恥之徒的。你,韋帥望,你個猴精,別看你拼命往好人的方向努力,你這個偏執的性子,你自己想想吧,如果沒人管你,如果不是你有所懼,黑狼一早就成了第二個黑龍了吧?帥望,咱們冷家的掌門人,明顯跟商鋪老板不一樣,不是戰爭時期,不需要那么高的殺人效率。是不是?” 帥望半晌點點頭:“是!” 冷思安道:“刺殺公主的事,咱們冷家可不是包手攬天底下所有暗殺事件的,沒有冷玉,他們會找別人。你要冷玉死不是為了公主的安危,只是為了整倒公主的對頭。我替冷家的諸位高層,再重申一次,咱們冷家不參與朝庭廢立的狗屁事。你要摻合這種事,你自己單槍匹馬,去挑冷玉的莊子吧。你挑完冷玉的莊子,記著,你同我們這些人結了仇,將來你有事無事,不要到我們這兒來找公平?!?/br> 帥望站起來:“長老說了半天,該累了吧?長老不提公主的事,我倒覺得有理。提起公主,我倒要問問,是誰先插手朝政的?長老說的是,狗咬狗急了,難免就有人犯規,不過,規矩是干嘛用的?規矩定下來是用來給人當靶子破壞的?難免有人犯規,不等于犯了規沒事。先插手朝政的是冷玉,我不過是把他做的糾正過來!至于,這件事的后果,會不會影響冷家未來的格局,我同您說實話,我可以給您一大堆理論,不過實情是,我不關心,冷玉做錯事,他捅的婁子,歸你們解決。您愿意給他善后,您盡可以善后,您愿意用老婆孩子的命換他的命,隨你便,犧牲我未來老婆,那是絕無可能的。天底下唯一此可能的,恐怕只有我師父的命,其他人的腦袋,只管在您身后排隊吧,長老,您知道啥叫與虎謀皮嗎?您這是同我商量剝我的皮呢,我只有跟您說,要不你到我肚子里取暖來?” 冷思安瞪著韋帥望,揚著半邊眉毛,沒生氣,倒笑了,只不過笑容有點苦澀:“原來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坐吧,帥望,我確實是在與虎謀皮,買賣不成仁義在。坐吧。” 帥望站在那兒,微笑:“還有,雖然我過來同你喝酒,我還是我師父那一邊的,永遠不會成為你這一邊的。長老不用費心拉我。如果你真象看起來那么天下大同,你就不會把派別分得那么清楚,如果我師父同你一樣,我同冬晨都不會活下來。派別之分,什么時候都有,可是派別之爭中,一樣有人格高下。長老您今天大道理講得都很好,就是把我同冬晨的位子搞錯了。我是我師父養大的,我親爹要害我師父,我一樣宰了他,所以,你別再說我師父一個字,我不愛聽。冬晨也不是你那邊的,他根本沒見過他父親,他師父是冷颯,他繼父是韓掌門,他跟我師父親不親熱是一回事……”韋帥望忍不住看冬晨一眼,緩緩道:“他欠我師父兩條命!他的命,他娘的命,如果他站在你那邊,我們就不是兄弟!”憤怒,冷冬晨,你竟敢在外人面前給我師父難堪?沒有他,你老丈人都不會留你在冷家山!怎么就不值得,你露出個親熱模樣來? 冬晨坐在那兒“這意思,是輪到我說話了?”良久,微笑:“今兒這酒,喝得真和諧?!?/br> 冷思安微嘆一聲:“我說的,只是血統,帥望,你太多心了?!?/br> 帥望道:“就算我多心,今兒把話說開了,以后大家都省心了?!?/br> 冬晨道:“兩位,我可能天真一點,我相信這世間還有對錯二字,長老的話,我明白,所以,如果冷玉無責任,我們不能因他弟子的事牽扯他。韋帥望的話,我也明白,如果冷玉真的參與暗殺,國有國法,他理當伏法。我說得對嗎?” 冬晨可憐的,漂亮的肩膀,左邊挨了韋帥望兩巴掌,右邊挨了冷思安兩巴掌,英俊漂亮的小子,不動聲色地微笑,內心暗罵,兩個王八蛋,用這么大勁拍我肩膀,純是公報私仇…… 韋帥望拍著冬晨肩:“喂,你說說,我師父……”帥望忽然沉默了,算了,這簡直是問人家,你說我爹對你好不好?好不好是各人體會,他體會錯了,是他的損失。帥望閉上嘴,笑笑。 冬晨微笑:“我要是說個不字,你就不是我兄弟了?” 帥望笑。 冬晨沉默一會兒:“我沒法象你那么干脆,我沒見過我父親,我娘一直說他是壞人,但是,她從不肯說他做了什么。我對他,只有好奇,無論如何,他是我父親,我不能當父仇不存在。但是,韓掌門的為人,讓人敬仰,到冷家這些日子,我做事時會想,如果是韓掌門面臨這種選擇,他會怎么做,我想,如果韓掌門處在我的處境,他會象我一樣,敬而遠之。我尊重他,我不能親近他,我不會與他為敵,因為,我不能與我的良心為敵。所以,韋帥望,你只管放心做我兄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