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在繪畫方面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取得更高的造詣，我不建議你繼續(xù)當(dāng)街頭畫手，雖然你這個職業(yè)的收入也還過得去，但街頭素描畢竟難以沉下心來，你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接觸模特、歸納和提取模特的特征，再把模特的種種特征‘照搬’到你的畫板上，整個過程持續(xù)得時間太短，你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認(rèn)真打磨作品，這樣一來，對原本基本功就很扎實的你來說，其實沒有多大用處，我建議吧，你最好在保持著現(xiàn)有工作、能夠養(yǎng)活自己的前提下，抽出一些時間，沉下心去認(rèn)真創(chuàng)作，那樣才能真正提升你的繪畫造詣，你可以去寺廟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人家唐卡畫師是如何把握作品的神韻的。”虞景顏真誠地說道。

    文禮謙陷入沉默，從兜里掏出煙來點上，虞景顏輕輕拍打他的肩膀，拿起自己的素描像后，又說：“我叫虞景顏，就在西邊不遠(yuǎn)的瑯賽古玩城開店，有空可以來我店里交流。”

    文禮謙默默點點頭，目送著虞景顏等人離開。

    “老虞，看起來你對剛才的街頭畫家很上心啊。”陳肸說。

    虞景顏：“還好吧，他底子很好，畫工絕對是專業(yè)水平，只是有些心浮氣躁，不肯靜下心來深入鉆研繪畫的真諦，所以導(dǎo)致他畫出來的作品有形無神，你看他畫的我，除了禿頂、大鼻子、厚嘴唇等特點，哪里有畫出我術(shù)士的氣質(zhì)？”

    “人家又不知道你是術(shù)士……再說了，虞哥，氣質(zhì)這東西可沒那么容易畫出來，而且你這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猥瑣，別人把你畫成這樣、沒有丑化你，也算不錯了，你知足吧……”四郎不以為然地說。

    虞景顏不再解釋，以四郎對藝術(shù)品的鑒賞能力，是無法理解虞景顏的意思的。

    高明的作品，最注重的絕對是神韻，而不是外形。

    當(dāng)然，最高明的作品，那一定是形神兼?zhèn)洹㈣蜩蛉缟?/br>
    可是，虞景顏看到的文禮謙的作品，充其量只具備了形，與一丟丟的神韻，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虞景顏之所以會對文禮謙上心，是因為他覺得文禮謙這人比較特別，嘴巴硬還有傲骨，一副誰都瞧不起的德性，這些個臭毛病，讓虞景顏感到惺惺相惜。

    換句話說，虞景顏在文禮謙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虞景顏等人走出去很遠(yuǎn)后，文禮謙再次點上根煙，望著一行人遠(yuǎn)去的背影，又拿起相機翻看了剛剛拍下的虞景顏的素描畫像，喃喃道：“虞景顏……有趣的人。”

    此時，虞景顏剛走到瑯賽古玩城的門口，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自語道：“誰想我了？”

    來到自家店鋪前，虞景顏連門口沒開，只掃了一眼，便招呼陳肸和四郎去頂樓喝茶，正巧碰到徐亮火急火燎從店里出來，冒失的徐亮與虞景顏撞了個滿懷。

    “誰特么瞎……”徐亮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因為他看清楚了剛剛跟他撞在一起的人是虞景顏，他深知虞景顏不是好惹的人。

    “哈哈，原來是老虞，瞧我這張臭嘴……老虞，最近沒怎么來店里呀，馬上就到五一勞動節(jié)了，五一過后藏地的游客越來越多，你得多照料一下店里的生意，整個古玩城都知道咱們?nèi)ψ永锞褪悄愕牧魉畲螅沂悄汔従樱€指望沾你點光呢。”徐亮熱情地說。

    虞景顏也熱情地回應(yīng)：“等五一過后再說吧，現(xiàn)在生意冷清，也沒心思盯在店里，我們這不是準(zhǔn)備去喝茶嗎？老徐，跟我一起喝茶去吧，我請客……”

    “不了不了，今天下午在羅布林卡那邊有個畫展，聽說集結(jié)了不少精品唐卡，有一部分是對外出售的，我準(zhǔn)備去瞧瞧。”徐亮婉拒了虞景顏的邀請。

    虞景顏應(yīng)了一聲，卻沒心思繼續(xù)搭理徐亮，便同四郎和陳肸來到瑯賽樓頂，照例點上一壺甜茶幾個rou餅。

    臨近五月，拉薩的天氣很好，晴空萬里、陽光正好，曬著午時的太陽，居高臨下望著八角街上轉(zhuǎn)經(jīng)的佛教徒和游客，讓人感覺放松、愜意。

    虞景顏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陳肸和四郎也各自玩著手機，長期以來的壓力在這一刻漸漸散去。

    一番小憩過后，虞景顏睜開眼睛，下意識用手遮擋太陽，帶上根煙站起身來，扶著樓頂?shù)膰鷫ν路教魍?/br>
    在瑯賽東邊不遠(yuǎn)的瑪吉阿米餐廳樓下，虞景顏看到正蹲坐在地上扒拉盒飯的文禮謙，文禮謙頭頂上的墨鏡反著陽光，正好照在瑯賽的樓頂、虞景顏他們身邊不遠(yuǎn)處。

    “對了，文禮謙那家伙也是畫家，剛好徐亮說羅布林卡有畫展，待會兒提醒我一下，我得告訴文禮謙，讓他去開開眼界，多看看名家大師的作品，對他今后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有利無害。”虞景顏喃喃道。

    “老虞，我覺得你對文禮謙是不是有點太上心了？”陳肸開口道。

    虞景顏撓撓頭，反問道：“有嗎？還行吧，我就是覺得他本應(yīng)該是個可造之材，就這樣一直在街頭給人畫畫，埋沒了他的才分，以他的基本功，如果得到名師指點，必能一日千里突飛猛進……”

    “你看你，還說沒有呢，有天賦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見你對每個人都那么上心？多吉那孩子也很有天賦，少年老成寵辱不驚，你也沒帶他來拉薩發(fā)展啊。”陳肸嘟囔道。

    多吉便是虞景顏他們打過交道的達(dá)孜縣的人，他年齡不大，手中有一尊家傳的綠財神佛像，正因為那尊佛像，虞景顏他們才認(rèn)識多吉，也正因為那尊佛像，多吉被來自西方的魔法師懷特收拾過一頓。

    虞景顏：“多吉有懷特引導(dǎo)著，肯定比跟著我要強得多，咱們還得找尋九眼天珠，也不知道還會遇到多少危險……”

    說到這里，四郎忽然開口：“老陳哥，你是不是吃醋了？你覺得虞哥對文禮謙很上心，所以吃文禮謙的醋？”

    “可拉倒吧，老子喜歡女人。”陳肸辯解道。

    虞景顏不再理會一旁爭論的陳肸和四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遠(yuǎn)處的文禮謙身上……

    “對呀，老陳說的似乎也沒毛病，我為什么會對那個萍水相逢的街頭畫師如此感興趣？難道僅僅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嗎？因為我還在計較，當(dāng)年缺乏一個能夠引領(lǐng)我進入術(shù)法領(lǐng)域的名師嗎？不至于吧……”虞景顏也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

    在高處觀察了文禮謙一番，虞景顏發(fā)現(xiàn)，文禮謙的生意非常慘淡，這半個下午的工夫，只有一名中年婦女去找他畫過像……

    “一天畫兩張像，除去他自己的材料費等本錢外，剩下的連吃飯都很緊張，唉，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又會不會聽從我的建議。”虞景顏心說。

    在觀察著文禮謙的同時，虞景顏了解了一下下午在羅布林卡舉行的畫展，畫展名為“筆尖上的修行”，展出的作品并不限于藏傳佛教的經(jīng)典藝術(shù)品——唐卡，還包括漢地的傳統(tǒng)繪畫，以及西方的畫作。

    畫展在下午五點鐘，快四點的時候，虞景顏招呼四郎和陳肸下樓，要帶著他們?nèi)タ串嬚梗屗睦闪私庖幌旅依L畫中蘊含的韻味。

    三人再次來到文禮謙面前，虞景顏開口道：“今天生意怎么樣？”

    “挺好啊，忙活了大半天了，明天還得去買點畫紙和畫筆……”文禮謙的臉色有點紅，卻不是被太陽曬紅的，而是因為這一天下來，他只做了兩次生意……

    “那就行，待會兒在羅布林卡有個畫展，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欣賞一下？”虞景顏說。

    文禮謙的臉上露出期待和興奮的表情，但是很快，他便低下頭來：“那個，我，我準(zhǔn)備再畫一會兒，可能還有客人來找我作畫……”

    “別等了，這樣的畫展可不多見，能親臨現(xiàn)場學(xué)習(xí)的話，對你以后的發(fā)展有一定幫助，再說了，我跟你一見如故，等看完畫展，我請你喝點去，如果喝多了，就去我家睡。”虞景顏說得很委婉，生怕直言要給文禮謙管吃管住的話，會打擊到文禮謙的自尊心。

    見虞景顏一臉真誠，文禮謙便不再推辭，一邊收拾畫板，一邊說道：“那多不好意思……這樣吧，回頭我免費幫你這兩位朋友畫像，就當(dāng)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陳肸和四郎同時點點頭，雖然陳肸因為虞景顏對文禮謙的過分在意而感到不悅，卻也沒有在文禮謙面前表現(xiàn)出來。

    出來八角街去開車的時候，陳肸才抱怨道：“老虞，以前也沒見你去看什么畫展，怎么現(xiàn)在變得高雅了？”

    “哈哈，這不是在畫家面前附庸風(fēng)雅嘛，多長長見識也挺好的，走著吧。”虞景顏不在乎地說。

    文禮謙似乎是察覺到陳肸言語中的不滿，車門打開后，一個人坐在后排，低著頭不說話，手中把玩著一只繪畫用的鉛筆。

    虞景顏坐在前排，感覺自己有點左右為難，一邊是他欣賞的新朋友文禮謙，一邊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陳肸，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調(diào)解氣氛，便陷入沉默，如此起來，氣氛更加尷尬。

    只有四郎一臉好奇，開口道：“虞哥，長這么大我還是第一次看畫展，那個，我想問一下，畫展上有沒有那種畫？”

    “哪種畫？”難得四郎開口打破了沉默，虞景顏連忙搭話。

    “就是那種，我看電視上說，西方那些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