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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他剛問完這個問題,傅老師臉上幽怨的意味更加濃重了。 第一,錢沒到位,老板過河拆橋死不認賬,這個月到賬的工資一分不多,相當于這這段時間有意識的“游說”成果泡湯了。 第二,蕭澄這個小作精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脆弱的神經。學生非暴力不合作,暴力更不合作,嘴賤又腹黑,乖戾又倔強的模樣真是讓人想抽他。無償補課了解一下? 第叁,又是新老師又是班主任,她幾乎沒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除了課堂,那些七零八碎的瑣事消耗了不少精力,她已經連續拒絕了好多次付老師的電影邀約。 第四,最重要的一點,劉主任似乎和她杠上了,之前那種似有若無的針對,現在已經逐漸變成了明面化的刁難,連表面的和諧都懶得維護了。 此人的行事作風果然像別人評價的那樣,小肚雞腸,又愛記仇,霸道又無理。據說劉氏在當地比較有權勢,這個大家族對于旁支子弟頗有照顧,劉主任也受到了保護,因此雖有不少人對他囂張跋扈的行事作風頗有微詞,卻未曾動搖過他在學校的根基。 一高有一個神話,流水的校長,鐵打的主任,并不是空xue來風。 傅老師已經不止一次后悔為啥當初那么莽撞,沒有摸清校內的勢力就得罪了一號人物,以至于陷入了這樣一種尷尬的境地,現在工作處處受挫,在不少事情上碰了釘子。 蕭恩并不知道這些緣由,面對她幽怨中帶著委屈的眼神,整顆心像是被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不由得微微瑟縮了一下。 “傅老師,你的問題……不方便對我說嗎?”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盡量不去觸碰她的敏感區,用一種輕松愉悅的語氣調侃試探,“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比你……嗯……”他頓了頓,下意識不想強調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于是換了另一種說法,“比你的閱歷豐富一點,雖然這些閱歷不見得對誰都有指導意義,但是,我可以充當你臨時的聽話筒。” 聽到他的話,傅明微心中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驚訝于他敏銳的觀察力,更驚訝于他體貼的程度。直到這一刻,她對他初次并不算太好的印象才完全消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傾佩,同時也為自己的初次印象就下定的結論感到羞愧。 過分的,膨脹的掌控欲。這是當初她對他的評價。傲慢與偏見,早在第一眼就產生了。現在看來,確實是她先入為主,看待問題太過片面了。 一個具有掌控欲的人,傅明微并不喜歡這種特質,但并不意味著他在其他方面的人格就是劣質的。 對于工作上的煩惱,她確實想要傾訴。 她在這個城市并沒有什么朋友。S市對她來說,就是一片新藍海。 畢業典禮結束的那一刻,她周邊的人都已經考慮好了自己的出路。出國的出國,讀博的讀博,回到家鄉教書育人,成為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師是主流。 回顧大學生涯,驀然回首才發現,除了那個人,她的生活中很少留下什么值得記住的東西,就連當初的教育熱忱也被一點點沖淡了,甚至在一連串的打擊中開始懷疑曾經的理想。 在寢室里睡了幾天幾夜,等所有人都陸陸續續收拾離開了之后,她也搭上了行李箱,到了高鐵站,在站里訂了一張票。 等到站內廣播響起“到S市的列車即將進站”時,鬼使神差拿起手中的票看了一眼。 她訂錯了票。 S市和她的家鄉只有一字之差,寫法拼法上也很相似,陰差陽錯之下點錯了按鈕。 不知為何,竟然產生了一種勇氣,毅然決然踏上了前往這座陌生城市的動車。 因此,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新奇也意味著孤獨,她根本沒有什么能談得上的朋友,同事之間吐槽工作也不合適。 在男人真誠的注視中,她幾乎要將所有心里話傾訴而出。 然而,她終于還是沒把這些負能量帶給這位好心人。 都是成年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沒有人有義務接受別人的負能量,抱怨工作和生活更是顯得幼稚。 “沒什么大事。”她搖了搖頭,揚起了微笑,“開始工作,不太適應節奏,習慣了就好吧。” “僅僅是這樣嗎?”蕭恩一眼就看出她沒吐露真言,至少是隱藏了最真實的情況,因此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那張溫潤的臉也顯得有些凝重。 傅明微眨了眨眼,兩手作攤開狀。 “一沒欠人債,二沒欠人情,既然沒欠人東西,就不存在寢食難安。欠了別人幾個億,蕭先生,你最近還好嗎?” 男人微微怔了怔神,明白她話語里的調侃意味,立刻聯想到了最近幾天發生的那件事,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漾開。 “承蒙傅老師的關心,一切都好。”他也學著她的樣子眨了眨眼,攤了攤手,“老對手出的損招,老毛病了,沒什么用處,就是想體驗體驗給我發律師函的感覺。” “蕭先生給他機會了嗎?” 蕭恩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經地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他爆料太早了,如果晚兩天,興許我會忘記自己居然還欠著別人一筆巨款,時間一到,律師函直接飛過來,或許還要令我頭疼一段時間。” 傅明微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能做的事不能說,能說的事不能做。” “是這個道理。”他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了或許連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期待,“傅老師也很關注這類消息嗎?” 傅明微并沒有多想,只是如實回答:“也不算是關心吧,和我的生活關系不大。” “確實如此,信息繭房時代,我們只會關注周邊的事。” “蕭先生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傅老師以為,我是什么樣的人?” “若要跟上時代最前沿的科技領域,需要接受最新銳的知識吧。信息繭房這個詞,或許不適合你。”畢竟這種大佬級別的人物,接受信息渠道一定比普通人廣泛得多。 “那么,我能教會學生如何體會詩詞歌賦中美麗情思嗎?用什么方法教育呢?傅老師,說實話,我和蕭澄的關系,其實并不好。” 男人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法教育好,一個父親的責任和義務都沒盡好。所以,傅老師,這對我來說就是信息繭房。”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目光溫和而充滿了鼓勵和信任,“傅老師,這就是你存在的價值,就是你工作的意義。沒有人能取代這種價值和意義。” 傅明微教過不少學生,遇到過不少性格各異的家長,卻是第一次遇到蕭恩這樣的人。 真誠,平和,充滿了智慧。每每與之交談都能發現不一樣的世界。 一個……令人驚訝,同時也令人傾佩的人。 短短幾句話,并未深入交流,就立刻重塑了她失去的信心。 她有心感激他的鼓勵和信任,又覺得這樣太過分了,搞得好像宣誓似的。 老師和家長的關系搞成這樣,未免也太像傳銷了吧! 望進男人那雙深邃浩瀚的眼睛,不知為何,剛才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打亂了節奏的話,此刻又涌進了她腦海中,幾乎是不假思索,她便脫口而出:“蕭先生,你說的信息繭房,除了客觀因素,還有主動篩選的結果。” “傅老師……”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關注所有事物。雖然可能說朋友太重,您也不一定認可這種看法……但是,蕭先生的一些觀點對我來說也很重要,非常有啟迪意義。所以就會有意識地去關注與你有關的話題,包括剛剛所說的消息。或許這應該也是主動篩選的結果,只要我感興趣的,我在乎的,無論相隔多遠,它都會自然而然出現在我眼前。” —————— 完了完了,他又要開始自我攻略了! 傅老師,你要負責! 傅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