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簡揚選的劇組是個網劇類的，導演又心急，劇組早準備好了只等演員就位，所以他去得早，并且大概一去就得好幾個月。

    而莫云歸那邊，因為徐鐺犟不過這個牛脾氣的藝人，又舍不得放棄這塊璞玉，所以經過再三思量，徐鐺決定還是尊重莫云歸的選擇，但他仍有點不甘莫云歸的初次大熒幕是個惡心人又招黑的小配角，所以這幾天準備了渾身解數去跟劇組交涉，希望能夠換一個角色。

    也因此，莫云歸的新戲暫時還待定，徐鐺倒是為他爭取了幾個不錯的廣告，以防他沒足夠的曝光率而導致人氣流失。

    簡揚臨行前，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時，莫云歸還在書桌旁邊寫著他的演戲專用筆記，對面是高高一摞演戲技巧類的參考書，邊上還有幾本心理學相關的書籍。

    簡揚拖著行李站在門口，仔細打量著那張表情總是一個空白模板，此刻卻顯得格外認真專注的側顏。

    云歸，一直都很努力呢。

    “云歸……”簡揚突然開口，他唇邊終于又掛起了同往常一樣顯得輕佻而漫不經心的笑容，“你一個人在家，要是覺得寂寞啦孤單啦什么的，”

    他掛在唇邊的笑意漸漸上浮進眼底，“記得給我打電話，短信也行。嗯，任何時候都可以。”

    “為你搗鼓了專屬鈴聲喲。”他握著手中的手機虛晃一下，然后特別瀟灑地拖著行李就出了門。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門外的簡揚輕聲長呼了一口氣，耳朵尖卻開始悄悄蔓上血色。

    “呼——”他抬起頭，怎么回事，心居然跳得這么快。

    門里認真做著筆記的人眉梢未動，神色無異，喉間卻低不可聞地溢出了一聲——

    “……嗯。”

    在有名恐怖雜志連載三年，完結出書當年就榮登小說熱銷榜第五名，兼具校園恐怖推理等諸多元素的《洗臉女孩》被改編成的網劇將于今年初秋正式開機。

    劇組導演李輝算是近幾年聲名鵲起的一支潛力股，他執導的劇大多小制作，他的團隊后期處理也不能說有多么出色，但他前年執導的一部恐怖電影《階梯》成為票房黑馬，搶奪了當年的票房冠軍，卻一舉證明了他的實力，那擅挑劇本，敢于創新的實力。

    這次因為題材限制以網劇形式播放的《洗臉女孩》也不負所望地拉了一大片期待度，剛剛竄紅的琴歸組合將有一名成員參演男主角也為此炒夠了話題，不管是為了男主角的超高顏值還是為了刺激新穎的劇情，這部劇都值得期待。

    《洗臉女孩》的故事發生在一個普通高中，男主角袁齊是個家境富裕又長相不俗的校草，但袁齊是個終日撐不起精神，對什么都興致缺缺的中二少年，他為了刺激喜歡獵艷，和各色女孩調情，但通常三天不到就甩了人家。

    理由總是一句——“你太無趣了，一點精神戰栗的刺激感都沒有。”

    一次暑期夏令營。

    深夜時分，幾個帳篷零零散散立著，所有人都睡了，幽深的樹林里風動枯枝的沙沙聲像是響在耳邊，大得格外明顯，仿佛有人正輕輕踩過落葉，悄悄地走來。

    有起夜習慣的袁齊撩開帳子，睡眼惺忪地就穿過樹林往小溪邊走去，那里有專門供小解的坑。

    他正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借著還算皎潔的月光，朦朦朧朧就見一個格子連衣裙的女孩旁若無人地從他身邊經過，驚鴻一瞥的側顏清麗娟秀。

    袁齊的眼睛挪不開了，他顧不上小解就想追過去。

    然而林子里七歪八扭就不見了女孩的身影，他沮喪地走向小溪，卻見一個纖細的背影正蹲在溪畔。

    一雙過于蒼白的手捧著什么東西一搭一搭地撩起水花，像是一幀幀好看的慢動作，女孩像是低著頭在認真洗著什么。

    袁齊的獵艷之心蠢蠢欲動起來，他覺得他此刻的心淪陷了，“誒？你好勤快，這么晚還在洗東西，在洗什么？”

    他出聲搭訕。

    寂靜的溪邊只有女孩手上“刷刷刷——”洗東西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女孩也沒理袁齊。

    袁齊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就直接上前一步從背面湊近女孩，還拍了拍她的肩膀。

    “誒，你這人怎么——”袁齊的話梗在喉嚨里，心神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栗起來，全身的雞皮疙瘩爆炸開來。

    太近的距離，沒有樹蔭遮蔽的月光，足以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女孩手里的東西，那是一張薄薄的皮，像是沒有眼睛的人臉，有嘴唇和塌陷的鼻梁皮，上面猶有頑固的血漬，被好看的雙手來回揉搓，血水在那雙蒼白的手上滑落。

    袁齊還搭在女孩肩上的手開始猛烈的顫抖，他一向自詡膽大，所以此刻還強裝鎮定地問——“你在洗，洗……”

    “我在洗臉呀。”陰森森的女聲終于回答。

    本該是記憶里清麗娟秀的臉慢慢轉過來，一張被剝了皮的，血rou模糊的臉突然一下子近在咫尺，那對沒有眼眶的眼珠子就骨碌碌地，死死盯住了他。

    ……

    “……嘖。”一把丟開原著，簡揚心里暗罵了一聲變態……這到底得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才會去寫恐怖小說呀。

    簡揚一點也不想承認他被嚇到了，他覺得自己就是被惡心到了，有點胃疼地看向劇組那些亂七八糟的道具，有陰笑著的骷髏架子，還有流著假血的臉皮道具等等，為了方便取景，這次劇組還特地在老山林里租了地方做拍攝基地。

    到了晚上，僅是微風一吹，貓頭鷹一叫，就是活生生的恐怖片。

    老山林里信號極差，沒法上網，就只能湊合打下電話，劇組里不拍戲的時候都努力活躍氣氛，然而拍戲的那些片段被要求演繹得實在太細膩逼真，一個個畫面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尤其是劇組的女人們，一個個都在崩潰的邊緣。

    演了幾天直面血淋淋的洗臉女孩的戲份，心力交瘁的簡揚縮在自己帳篷里，緊緊盯著手里的手機，那個他專門設置過的鈴聲始終沒有響起。

    我都在這邊惡心吐了，他那邊居然都不來問我一下。他心里默念著，手指就劃過了撥打的符號。

    手機嘟嘟了好一會兒，才顯示已接通。

    “……揚揚？”大抵是為了表示親昵，云歸偶爾也會這樣稱呼他，在他掉了直播馬甲后，還叫過他“盼盼”，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似乎太過失真，他竟然聽出了一點愉悅的情緒，簡揚的唇角不自覺揚起。

    “……嗯。”他心里一下子什么不好的情緒都沒有了，他握緊手機，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一個人在公寓里，還好嗎？”

    “明天就去劇組試鏡，”電話那邊的人說得很慢，“在公寓里很好。”

    “……除了沒有你。”那邊停頓了一下才道。

    簡揚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嘴里像是又被強行塞了一顆蜜餞，彌漫開nongnong的甜意。耳邊手機的溫度霎時變得guntang，他有些著惱地想，改天他得好好看看云歸每天看些什么東西，這個呆子哪里學來的，一套一套的，別是之前訓練時他為逗趣說給云歸的撩人技巧這呆子給聽進去了吧，那也不能活學活用到他身上呀。

    “拍戲還好嗎？”云歸竟然主動搭著話。

    “……還，還不錯吧，已經適應了。”簡揚覺得自己大腦有點當機，努力扭轉過來，“我演技好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