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笑時(shí)，整個(gè)人瞬間染上了溫雅矜貴，如春水流淌，皎皎如明月。

    翌日。

    陸燕爾醒來時(shí)，樓君炎早已離去，那方軟塌上的被褥早已冰涼，顯然已經(jīng)離開多時(shí)。

    這些時(shí)日，他們也一直沒有同床共枕，樓君炎沒這方面的心思，她當(dāng)然更不會(huì)主動(dòng)了。

    前世今生，陸燕爾都未曾親嘗過情事，更不知其妙趣，而樓君炎多年清心寡欲對(duì)女色也未曾上過心，自然也沒品嘗過那般能令人食髓知味的滋味，更遑論沉溺其中。

    兩人皆是順其自然的態(tài)度，若感情順?biāo)欤榈綕鈺r(shí)，這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小姐。”

    晚晴見春花不在內(nèi)屋，便走到梳妝鏡前，對(duì)著正在描眉畫紅的陸燕爾低聲道，“院里的小五剛來同奴婢說起，昨兒個(gè)，春花并沒在府里，而是去了知府程家。”

    陸燕爾蹙眉，覺得甚是奇怪，程家與樓家本是連襟關(guān)系，樓夫人周瑾瑜與程夫人周瑾玉更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感情親厚甚篤，就算樓家真有何事，直接譴人上程家說說便是。

    可這春花已經(jīng)是她屋里的人兒，自然輪不到她去。

    只能說明，春花私下里與程家什么人有交集？

    陸燕爾開口問道：“她見了誰？”

    “春花是從后門進(jìn)的，小五沒法子跟過去，也沒看清，但春花好像呆了不過片刻就出來了。”晚晴回道。

    “交給小五，讓他繼續(xù)盯著，別被她察覺。”陸燕爾說著，扔給晚晴一錠銀子。

    “是。”

    先前，讓晚晴調(diào)查過春花和翠珠的恩怨，可她們分明啥恩怨也沒有，翠珠連責(zé)罵春花都不曾，而春花卻在她面前編排翠珠和樓君炎的話，只能是肆意挑撥。

    至于挑撥誰？

    只能是借翠珠來挑撥她與樓君炎的夫妻關(guān)系，她與樓君炎本非因愛結(jié)/合，自然會(huì)有嫌隙，如果中間夾了別人，終歸會(huì)成為她心頭的刺。

    夫妻關(guān)系再難進(jìn)一步。

    陸燕爾忽然有些慶幸，自己除了喜歡看正經(jīng)書外，尤愛看坊間流傳的權(quán)貴家宅斗爭(zhēng)方面的書，為了這樣或那樣的事，算計(jì)來算計(jì)去，簡(jiǎn)直其樂無窮。

    要不然她哪兒尋得到這些彎彎繞繞的味兒，不過這些算計(jì)輪到自己頭上總歸是不歡喜，她還是比較喜歡安生太平的日子。

    那廂的樓夫人也得知了春花偷摸去程家的消息，當(dāng)即怒上心頭，狠罵道：“小賤蹄子，她想干什么，嫌我們樓家廟小，容不下她這尊大佛？”

    陳mama噗哧一笑：“夫人，又是賤蹄子，又是大佛，你這是罵她呢，還是抬舉她呢？”

    樓夫人怒瞪了陳mama一眼，被這么一打岔，便罵不下去了，抬手輕轉(zhuǎn)手腕上的翡翠玉鐲，斂眉沉思道：“應(yīng)該不是春花主動(dòng)找過去的，而是程家那邊有人先將手伸到我們樓家后宅，怕是海棠那丫頭還不死心？”

    陳mama神色鄭重起來，說道：“是程夫人的授意？為了表姑娘生出了其它心思？”

    樓夫人幽幽道：“瑾玉向來心氣兒高，不至于做出這種上不得臺(tái)面的事，而且，就算她對(duì)我有所不滿，也不至于收買個(gè)丫鬟來攪風(fēng)浪，頂多生我悶氣罷了。”

    “夫人的意思是，表姑娘收買了春花？”

    “嗯。”

    樓夫人頷首，嘆了口氣道：“十有八九是那丫頭做的，海棠從小就喜歡往她表哥跟前湊，大了，也找各種借口到樓府來，樓君炎那臭小子又不喜她，經(jīng)常躲著她，平日里不著府，除了自己的事情不順外，多半也是為了躲海棠那丫頭。”

    樓君炎成個(gè)親，便已經(jīng)鬧得樓夫人兩姐妹徒生不快。

    程夫人心疼女兒對(duì)樓君炎的相思之苦，一心想要親上加親，成其秦晉之好，樓夫人原先也有心，但拗不過自己兒子，她也不愿意做強(qiáng)迫兒子親事的惡人，兒子為了讀書入仕的事已然焦頭爛額，抑郁不得志。

    怎能讓他娶個(gè)不滿意的姑娘埋汰他呢？

    心知是樓君炎不同意，程夫人沒想遷怒于胞姐，可后面聽聞樓君突然要娶親，那姑娘好像還是個(gè)小門戶之女，便上門打探消息。

    結(jié)果，樓夫人顧忌陸燕爾曾退過侯府親事一事，便未曾實(shí)言相告，程海棠也哭哭啼啼地來樓夫人面前哭訴了一番，程夫人見女兒如此低三下四，一怒之下將程海棠送去吳興小住了一段時(shí)日，直到前些日子才回江州。

    因著兒女的婚事，兩姐們鬧得相當(dāng)不愉快，程夫人連著一月有余都未曾登過樓家的門，以往可是隔三差五就要拜訪，訴訴姐妹情。

    陳mama深知其中原委，也只能惋惜一句：“是表姑娘與公子無緣！”

    “豈止是無緣！我看就是那丫頭脾氣秉性太差，被我那個(gè)meimei慣得越發(fā)驕縱，姑娘家家的，整日追著個(gè)不待見她的男子，成何體統(tǒng)？還好意思到我跟前兒鬧，要不是看在瑾玉的份上，真想一巴掌將她拍出去！”

    提及程海棠，樓夫人就一肚子火，早就勸過她，定下心來，好生議門親事，可她偏聽不進(jìn)去。

    一個(gè)男人不愿娶你，你再鬧，再不甘，又有何辦法？

    不過，徒惹笑話罷了。

    陳mama出聲問：“春花如何處置？”

    “既是兒媳婦房里的人，就由她自己處置吧。”

    當(dāng)?shù)弥懷酄栆才闪巳烁櫞夯ǎ瑯欠蛉说谝粋€(gè)反應(yīng)就是驚訝，這個(gè)看起來柔弱乖巧的兒媳婦心思還挺活泛，是個(gè)聰明機(jī)靈的主兒，不是那種空有好皮囊卻沒有個(gè)好里子的愚蠢姑娘。

    而且，以她入府多日，自己刻意表現(xiàn)出的冷淡，她也沒心生怨懟，對(duì)自己依舊恭謹(jǐn)有加，可見是個(gè)心善的好姑娘。

    樓夫人緩緩走到窗前，看著滿院子含苞欲放的粉色花骨朵兒，也不知在想什么。

    眸光一轉(zhuǎn)，微落到手腕上的玉鐲上：“合/歡花快開了，過幾日，遞上請(qǐng)?zhí)衲概^府賞花！”

    陳mama：“……”

    賞合歡花？

    這不是往表姑娘心窩子上戳刀子嗎？

    ☆、第26章 妾有意再鬧都給我滾出去

    樓夫人臉色冷沉，說話毫不客氣：“再鬧，你們兩兄妹就都給我滾出去！”

    程海棠哪里還敢真鬧。

    程楚河訕訕一笑，拎著茶壺湊到樓夫人面前，殷勤道：“姨母，消消氣兒，都怪妹子不懂事，你別往心里去。”

    說著，就幫樓夫人斟了一杯茶，那樣子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樓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冷眸瞥向程楚河：“姨母今兒個(gè)可沒邀你來賞花，你巴巴地湊過來干什么？”

    程楚河嘻嘻笑道：“嘿嘿，我這不是想姨母了嗎？”

    樓夫人白他一眼：“你要是將這死皮賴臉的功夫磨在討姑娘歡心上頭，你母親也不必為你著急上火了。”

    “表哥不也二十好幾才成親，我才十九，不急不急。”程楚河打著哈哈，說完，又轉(zhuǎn)向程夫人，笑嘻嘻道，“娘，你也別著急哈。”

    程夫人哭笑不得：“你這個(gè)潑猴兒，也不知哪家姑娘才能收了你！”

    “反正是你未來的兒媳婦。”程楚河笑的非常欠扁。

    氣氛逐漸融洽起來，其笑宴宴。

    而程海棠卻躲在角落里獨(dú)自生著悶氣，發(fā)狠地用刀子戳著手邊的蘋果，好像在戳那個(gè)鳩占鵲巢的可惡女人一樣。

    樓夫人放下茶杯，淡淡地瞥了一眼程海棠，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海棠，覺得姨母府上的合歡花開的如何？”

    程海棠悶悶道：“自然是極好。”

    合歡花，合歡，開的刺眼死了，難看死了。

    樓夫人笑道：“今年的合/歡花開的尤其艷，估計(jì)這花兒也知道樓府添了喜事，才會(huì)綻放的如此美。”

    程海棠動(dòng)作一頓，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程楚河畢竟心疼自家妹子，恐姨母說出更刺痛程海棠的話，趕忙轉(zhuǎn)移話題,問道：“表哥表嫂，怎么還沒過來？”

    樓夫人噗哧一笑，回道：“估計(jì)又起晚了，新婚燕爾，你表哥每天都黏著你表嫂，連早上課業(yè)都荒廢了。”

    程楚河：“……”

    早知道就不瞎問了。

    得嘞。

    又給妹子插了一把刀，直插心臟。

    程海棠臉色青白交加，淚珠兒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程夫人心疼地直嘆氣，可又不好勸說什么，早知道就不該來這一趟。

    此刻，令他們望眼欲穿的兩位正主兒，正走在花/徑小路上，優(yōu)哉游哉地朝這邊走來，鮮花錦簇，男的俊，女的美，衣袂翩飛，交織在一起，勾成一副繾綣美好的畫面。

    郎才女貌，甚是養(yǎng)眼。

    陸燕爾側(cè)眸，面露急色，低聲催促道：“夫君，快點(diǎn)，客人肯定等得不耐煩了。”

    明知今日有貴客，他偏偏比平日還磨蹭，不是去喂喂圓滾滾的貓兒，就是去臨摹幾張字帖，要不然就是再練一會(huì)兒劍。

    若不是母親吩咐他們必須同時(shí)出現(xiàn)，她早就不想等他了。

    “可娘巴不得我們晚點(diǎn)出現(xiàn)。”樓君炎步伐沉穩(wěn)，依舊慢騰騰的，絲毫沒因她的催促而加快步伐。

    “為何？”

    陸燕爾虛心求教。

    “你真想知道？”樓君炎眼尾一挑，漆黑的眸子幽光閃爍。

    “嗯。”

    “你且附耳過來。”

    陸燕爾蹙了蹙眉，卻依言將耳朵湊了過去。

    樓君炎微微低頭，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合歡樹下神色各異的四人，抬手，動(dòng)作親昵地將散落在陸燕爾額前的碎發(fā)別在耳后，低喃了一句什么。

    “什么？”

    陸燕爾驚地瞪大眼眸，瑩白的小臉迅速染上紅霞，嬌艷欲滴，比那盛開的合歡花還要嬌媚三分。

    她頗為氣惱地錘了樓君炎一拳，卻被他輕笑地捉住了小手，這番你來我往郎情妾意的動(dòng)作，落在程海棠眼里，真真是萬箭穿心的刺痛。

    程楚河則是瞳孔一縮，而后倏地睜大，隨著愈發(fā)看清表嫂的容貌，驀地站起身，眼眸已然瞪大到極致如銅鈴，那表情如見了鬼一般，近乎失態(tài)地指著陸燕爾，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你、你、你……”

    瞥到程夫人一臉探究和程海棠狐疑的眼神，程楚河硬生生講話拐了個(gè)彎，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表嫂，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的美人胚子！”

    竟是如此。

    陸燕爾的姘頭竟是他表哥。

    怪不得，樓家將新娘子的身世瞞得死死的？

    怪不得，姨母不急著帶新娘子出來走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