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大師兄
鮮于楹來到鳳棲宮前,外頭跪了一地的奴才,其中一個的身上還淌著血,卻似乎習以為常,面色如常地就那般跪著。 日頭正毒,這些人就這樣跪在大太陽底下,有的身上冒了絲絲煙氣,有的已經(jīng)慘白著臉昏倒了。 坐在陰影之下的君長戚喝了口茶,看見有宮女倒下他只是抬了抬眼,身邊的人立刻上前向那暈倒的宮女潑了一盆涼水,宮女幽幽轉醒,顫抖著身子又繼續(xù)跪著。 鮮于楹行了個禮,“見過九千歲。” “你就是那個天才占星師?”君長戚略略抬頭,打量著面前這個小身板的少女。嘴邊忽的發(fā)出一聲嗤笑,“原來是小天才…占星師。” 這話簡明了就是在戳鮮于楹的痛處,可謂一針見血,鮮于楹原本笑盈盈地臉色一轉,笑顏如舊,只是眼里多了怨毒。 她直直望著君長戚,嘴角慢慢翹起,如果君長戚就這般死去…… 可惜,對方仍舊活得好好的。并沒有像剛才那個宮女一樣,死得悄無聲息。 君長戚的眸黑而冷,偏偏帶著笑意,無形的威壓讓鮮于楹心胸一沉,像是被什么緊緊壓制著。 怎么……會? 鮮于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會無效呢?這會兒君長戚應該死了才是啊。 她不甘如此,便又望向君長戚的眼睛,誰料對方突然做了一個wink,邪氣十足。 鮮于楹卻面色一白,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本督說了,你是小天才,也就只是小天才而已。”鮮于楹還要試一回,卻被君長戚挑笑的聲音阻止。 這個男人,不簡單啊。到底是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不受干擾? 見鮮于楹面有不甘,君長戚不屑地撇嘴,笑得邪肆。他修長一指點到鮮于楹的眉心,鮮于楹想要躲開卻意外撞進對方的眼睛里。 忽然一陣無力和窒息,鮮于楹再回神,自己已經(jīng)在一片深海的海水中,四周空無一物,她感覺無法呼吸,連抬手掙扎的力氣都沒有,身后是一片更深的藍,像是要把她吸進去一樣…… 不要! 她在心底大喊。恐懼如潮水般涌沒了她,一張口嘴里就涌進大片令人恐懼地咸腥。 “呵。”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讓人不由心尖一顫。 鮮于楹被這一聲笑給召回神,四周的壓迫感一瞬之間退去,她仿佛少了依托一般癱倒在地,肚子里似乎進了很多水,咸腥味涌了上來,惡心感傳來,鮮于楹“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在皇后殿面前失儀,可是對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哦。”君長戚似乎是好心提醒。 鮮于楹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從那種失重感中回魂,心中的恐懼卻是沒有減少。 聽到君長戚的話,她磕了幾個頭,道:“九千歲恕罪,奴婢是一時失態(tài)……” “你可知在宮里要處理一條人命有多麻煩?得賠好些錢財呢。”君長戚說著,又抬起茶杯,里頭的茶水已經(jīng)涼透了,可馨香不減。 他抿了抿嘴,將茶水遞給鮮于楹,無害地道:“漱漱口,免得沖撞貴人。” 鮮于楹哪兒敢不從,放下手中的東西,顫顫巍巍地伸手接過茶杯,茶是好茶,里頭也沒什么不妥,鮮于楹放心地飲了一口,一股清涼從喉嚨滑下,讓她清醒許多。 這會兒子她才想起,這茶杯被面前這家伙用過! 故意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君長戚,對方?jīng)]有看她,此時正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些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jiān)。 雖然她就跪在陰涼處,可地板卻不是涼的,那股熱燙就熨帖在她的膝蓋和小腿上,她疼得哎呀咧嘴。 君長戚這會兒卻忽略了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那群宮女太監(jiān)。 這么下去,她的腿會被燙熟的! “九千歲……”鮮于楹試探性地開口。 君長戚聞言,眼睛又回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童身上。“起吧。” “多謝九千歲。” 鮮于楹高興的起身,也不敢再在君長戚面前造次。 君長戚又說:“皇后娘娘同長公主正在里頭談事情,你便先侯著罷。” 這是提醒?鮮于楹微詫。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東西,抿了抿嘴,卻還是乖乖站著。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么生物?居然連自家?guī)煾档莫氶T秘技都會? 忽的她腦中閃過什么,心想這家伙莫不是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大師兄? 自己的師傅在收自己之前,說過自己還有一個男徒弟,這徒弟天資聰穎,天賦極佳,就是性子怪了點,還有一個就是有夢游練劍的臭毛病。 幸虧這師傅修的是佛,所以夜里看著自家徒弟“自發(fā)”地起來練劍,也只是佛佛地繼續(xù)睡覺。 只可惜鮮于楹從未見過自己這個大師兄,只是從師傅嘴里偶爾提及幾句,只知道這個師兄因為殺心太重,日夜都想著滅門大仇,師傅覺得佛已經(jīng)救不了他了,別無他法就把師兄給逐出師門了。 想到這里,鮮于楹有點小竊喜。 自己也是被逐出師門的,不然也不會再回到隱族那個惡心的聚集地。 她被逐出師門的理由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師兄也是如出一轍的相似,殺心太重,師傅根本來不及把那殺心扼殺在襁褓里。 記憶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師傅仍是那副溫和模樣,身在半人高的雜草叢里,面對著又亮又圓的白月,不遠處還有一座高塔,師傅的四周飛舞著螢火蟲,似仙人臨世。他嘆了口氣,對她說:“你走吧,去尋尋你那師兄。看看他有沒有報仇了,沒有的話……罷了,去過你想要過的日子吧。” 隨后,他又來了一句,“順便找找你師姐……額,還是不用了,你還是不要去給她拖后腿。” 鮮于楹:“……” 看來這師傅真的是倦了。 走了一個會半夜夢游練劍的徒弟,又來了一個會夢中狠狠踢人的徒弟。 只是那位師姐,也是鮮于楹被逐出師門時第一次聽師傅提起。 原來自己還有一位師姐啊。她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不過現(xiàn)在師兄找到了,鮮于楹忽然之間有點小興奮。 她悄悄抬眼看了君長戚一眼,對方眼尾稍挑,慵懶妖冶。 “師兄?”她低低叫了一句,眼睛觀察面前男子的反應。 君長戚眼皮微抬,嘴里“嘖”地一聲,算是應答。 果然,就是師兄。 鮮于楹激動的想,方才的恐懼和抵觸一掃而空,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這個師兄。 殺心太重? 她瞥了一眼他手邊的鞭子,上頭還滴著血呢。的確是有點重了,她在心中給給某條疑問劃了個勾。 長得丑? 額……可能師傅就是嫉妒了,明明驚天地泣鬼神的帥好嗎? 至于半夜夢游練劍…… 正想著,身后的門忽然開了,一個玫紅色身影高傲地走了出來。 面容姣好,身材豐滿,是真的豐滿。鮮于楹驚嘆于她的胸器。 此人正是南悅白,南榮國唯一的長公主。 她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奴才,道:“九千歲真是好手段呢,連皇后娘娘宮里的人都敢罰?” “本督不過是聽命做事,有何不敢?”君長戚滿不在乎地喝著茶。 “是么?原來皇嫂這般無用,竟還要仰仗一個奴才來立威立法,這說出去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南悅白用帕子捂著嘴,似乎笑得得意。 一腳踩皇后,一腳踩君長戚,這是她最想做的事。 鮮于楹在心里頭翻了個白眼,這公主怕是沒刷牙吧? 君長戚則是“哦”了一聲,接著道:“榮安長公主的貼身嬤嬤是哪一位?” 站在南悅白身后的牛嬤嬤聽到這一句,心里跟著一緊。 南悅白眉頭一皺,“臭閹官你要做什么?” 真毒,沒根了還要被拿出來說事兒。鮮于楹在心里嘀咕。 君長戚面上不見半點不悅,對身邊幾個穿著藍色飛魚服的人說:“將人帶過來。” 幾人領命,眼睛往南悅白身后一掃,隨后便去捉目標人物。 牛嬤嬤急了,顧不得什么便緊緊捉住南悅白的衣袖,道:“公主,救救老奴,求求公主救救老奴啊!” 她知道落到君長戚手里是什么下場,她還不想這么死呢。 “公主,快救救老奴!這九千歲是對你不敬啊!” 南悅白也是又驚又怕,攔在牛嬤嬤面前,下巴一揚:“你們敢?” 飛魚服只聽從君長戚的命令,也不管南悅白是哪根蔥,長手一伸就捉住了牛嬤嬤的肩膀。 牛嬤嬤只感覺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怕得緊緊拉住南悅白的袖子,南悅白還沒來得及反應,袖子就被牛嬤嬤拉了下來。 夏日炎熱,她穿得就少,如今被牛嬤嬤這么一拉扯,一截藕臂便暴露在眾人眼前。 “啊!!!”南悅白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抱著暴露的臂膀滿是不可置信,她憤怒地看著君長戚:“臭閹官,你怎么敢?” 這個死太監(jiān),居然敢這么羞辱她? 君長戚連眼神都不屑給,笑道:“公主殿下莫不是糊涂了?本督可不曾扯壞你的袖子,在座各位都是有眼睛的,有誰看到本督扯公主殿下的袖子了?” 眾人將頭低得很低了。 “你…你們……是你給他們下令捉本宮的嬤嬤的,你還想抵賴?”南悅白氣得尖叫,臉色漲得通紅。 她生來尊貴,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君長戚嘴一撇,“公主殿下也說了,本督是下令捉嬤嬤的,未曾下令扯公主的袖子啊。” 語氣中是nongnong的“啊,我好無辜啊”,讓人聽得牙癢癢。 鮮于楹看著南悅白氣得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嘴角忍不住勾起得意的笑。 叫你上回踩死我的毒蟲,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