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曾經(jīng)和凱爾、蒂姆合作過的機務(wù)人員，全部被找了出來。

    當日清晨，伏城和Lina乘坐飛機，飛往華盛頓。美航將相關(guān)的飛行員、空姐和地勤人員都聚集在了美航華盛頓分部，二人有一整天時間，對這些人進行詢問。

    首先受到詢問的是凱爾、蒂姆第一次的合作飛行時，同機的另一位機長。

    “2020年3月29日，我和舒爾曼先生，還有蒂姆，三個人一起駕駛一架飛機，從紐約飛往華國首都。這種跨洋航班，要飛行很久，所以機上一共有三位飛行員。舒爾曼先生擔任機長，我和蒂姆是副機長。”

    伏城問道：“從華盛頓到華國首都，大約需要20個小時的飛行時間。這么長的相處時間里，我想問一下，你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嗎？尤其是關(guān)于凱爾機長和蒂姆的。”

    這位飛行員認真地想了很久，他歉疚道：“抱歉，已經(jīng)是十個月前的事了，我真的不記得了。一路上應(yīng)該沒發(fā)生過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事吧，我們就是正常的飛飛機。一定要說的話，全美航的人都知道，舒爾曼先生的駕駛技術(shù)非常精湛。我和蒂姆都是資歷很淺的年輕飛行員，但是有舒爾曼先生在，一路上都非常安全。”

    伏城：“他們兩人有發(fā)生過爭執(zhí)么，或者什么不愉快的經(jīng)歷？”

    “這是絕對沒有的！舒爾曼先生獲得過多次優(yōu)秀機長獎?wù)潞退{天獎?wù)拢覀兌己茏鹁此Ｎ液偷倌吩趺纯赡芘c舒爾曼先生產(chǎn)生爭執(zhí)，這絕對不可能。”

    飛行員極力反駁的態(tài)度令伏城和Lina相視一眼，Lina低下頭，在資料冊上寫下評語。

    凱爾和蒂姆的第二次合作，飛的是美國國內(nèi)航班。所以很可惜，那次飛行只需要兩個飛行員。駕駛艙里始終只有他們兩個人，發(fā)生過什么事也無人可知。

    伏城眉頭緊鎖：“第二次，就是據(jù)說飛行前，凱爾訓斥了蒂姆的那次。駕駛艙里只有兩個人……很可惜。”

    Lina思索片刻，道：“未必沒有辦法。”

    伏城看向她。

    Lina微微一笑，她通知美航的工作人員，將那一次負責檢查飛機的地勤工作者喊了過來。

    這是一個微微發(fā)福的中年男人，當被詢問“對于那次例行檢查你有什么特別的印象”，他幾乎沒多想，開口便道：“我有印象。”

    伏城雙目一亮：“發(fā)生過什么事？”

    男人道：“是這樣的，當時我和幾個同事負責檢查那架空客A390。我們根據(jù)飛行里程數(shù)，計算好了油量。蒂姆和我挺熟的，他也檢查過了我們的地勤維修單，并確認了油量，然后就去向舒爾曼機長匯報了。但是很快他就回來告訴我，燃油量要少加一噸。”

    事實上，任何一架飛機，它們每次飛行前，都需要根據(jù)路程長短計算燃油量，然后再加油。

    飛機不是汽車，不能隨隨便便地直接“加滿”。

    燃油是有重量的，每一噸燃油都會造成極大的成本消耗。飛機的燃油全部集中在中央油箱和左右兩翼的郵箱上，每多加一噸，就多出無數(shù)的飛行成本。而且除此以外，有時候長途航班，哪怕把油箱全部加滿了，也不夠飛行。比如從紐約飛往華國申城的飛機，它們往往要中途在日本或者韓國停靠，加一次油，接著再繼續(xù)飛行。

    伏城想了想：“你們多算了一頓油？”

    這個地勤人員露出奇怪的表情：“哪怕我算錯了，蒂姆也不會一起算錯。我們沒算錯，但是我們考慮到當日洛杉磯的氣象報告說，可能會有雷雨，所以比往常多加了一噸油。這樣如果天氣惡劣、不好降落，還可以保證飛機能在空中盤旋一段時間，或者有足夠的油量飛到其他機場降落。這在航空公司是很常見的事。但是舒爾曼先生說……”

    學著記憶里那位冷酷機長的語氣，中年男人板著臉，冷笑道：“蠢貨，你連在雷雨天氣降落的基本技術(shù)都沒有嗎？這次是我來駕駛飛機，我不需要多算這一噸的油！”

    拿著筆的手微微頓住，伏城認真地看著這個地勤人員，語氣嚴肅：“這句話你確定是機長的原話？是蒂姆和你說的？”

    “當然是原話，但不是蒂姆說的。他來讓我少加一噸油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所以事后，等他們起飛后，我就去問了下機務(wù)室里工作的同事，得知了這件事。也是，那可是舒爾曼機長，他從沒出過錯漏。他駕駛的飛機，也從未有過任何晚點記錄！”

    伏城聲音低沉：“謝謝你，請問你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其實……我還有句話想說。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蒂姆一直想轉(zhuǎn)機型。雖然我沒聽他說過原因，但這一定是因為他不想再和舒爾曼一起執(zhí)勤了！這位先生確實擁有足夠精湛的技術(shù)，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機長。或許你們不知道，也沒人告訴你們，舒爾曼先生在美航內(nèi)部有一個外號——”

    “美航的俾斯麥！”

    “任何一個和他一起執(zhí)飛過的飛行員，你們可以去問，雖然他們不說，但他們內(nèi)心深處一定都不想和他再執(zhí)飛第二次！”

    聽到這話，伏城雙目一縮。他站起身，伸出手：“好的，諾倫斯先生，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諾倫斯站起身，伸手回握。他剛張了口，卻有些哽咽，于是閉上了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難過地說：“俾斯麥，這個外號總是讓人想起不好的事。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為什么還會發(fā)生第二次呢，為什么又是可憐的哈里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