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由心生，修道人都會有，能不能過得去，全看自己的緣法。”

    這話說的未免有些過了。

    魔是劫數，有心劫，有外劫，既然有自己求解脫的法子，自然有向外求的辦法。陸道人笑了下，嘿嘿道：“你那是觀凈閣的法子，別人學不來。”

    “怎么說？”

    我打斷了他們。

    法術爭執，流派辯論，一時半會兒肯定說不完。

    我問的是大巫師的意思。

    陸道人冷笑一聲，道：“大巫師放我們走路。他說了，讓我們怎么來的，就怎么走，不要帶走龍王洞的一磚一瓦。”

    這么容易就放我們走了？

    不僅是我，其他人都心里狐疑。

    陸道人神色冰冷。

    “現在龍王洞的處境，讓他焦頭爛額，一個處理不好，龍王洞就此煙消云散。他現在千頭萬緒，哪里有功夫來搭理我？”

    “不過他倒是提了個要求。”

    要求？

    陸道人看著我。

    我？

    我心里一怔。

    “沒事，我陪著你呢。”

    當下，我們就兵分兩路。衛朝真和他的兄弟們帶著那些愿意走的人，一起離開龍王洞。這些人各個面有菜色，許多在這場災難中受傷不淺，沒有人照顧，根本沒法子離開南疆。我和陸道人留下來，應付著大巫師。

    萬一大巫師更改了主意，我們斷后，總能叫他們及時逃脫。

    “那好，我們在靖江碰面。”

    大家約定好了，就不再耽擱。

    “殺。”

    那些覬覦蛟龍和龍王洞財富的人馬，朝著廢墟中烏泱泱地涌了過去。陸道人帶著我，卻是穿過一片樹林，來到后頭的一片建筑。

    我看的驚奇。

    地震，火山，將龍王洞徹底摧毀了。但是在這一片建筑居然安然無損，我飛在空中時，竟然都沒有看到這一塊地方。

    這是一處木結構的建筑，看著有些陰冷，但自帶法度，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災難之中，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著這兒。不僅是這一片建筑，就連周圍的土壤都沒有受到破壞，跟遠處的一片狼藉對比鮮明。

    “怎么了？”陸道人見我停了下來，詫異問道，“是不是有些不對？”

    他神色一凝，警覺地看著四周。

    我搖搖頭。

    只是這地方讓我有些不舒服。

    嘎吱，門戶開了。

    巫女款款走了出來，這明艷少女沖我們莞爾一笑，道：“貴客來了，請進來，大巫師在等著你。”

    好流利的漢語。

    巫女沖我盈盈一笑，道：“我小時候就被大巫師送去了靖江學習，拿過作文比賽的一等獎呢，現在還在讀大學呢。”

    這一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龍王洞沒有貴客想的那么jian邪，請進來。在這個神圣的廟宇內，任何殺戮都是被禁止的，我們不會傷害別人。”

    “廟宇？”陸道人驚詫起來，“這，這難道是？”

    巫女進了廟。

    我抓了下胸口的神頭牌，就昂然進去。再怎么說，也不能在一個女子面前示弱，雖然巫女比一般的女人要強大的太多。

    這座廟宇占地不大，一點不顯得華麗，反而很是樸素。

    正殿里供奉著一尊神像。

    這是一個異族的神靈，一手拿著拐，一手抓著一條斑斕大蛇，眼珠中有無數的凸點，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果然，這里拜的是蠱神。

    陸道人比我更震撼，他低聲呢喃：“我聽說過在龍王洞里頭，有一處蠱神的廟宇，這里可不是那些道觀寺廟，而是真正的神靈顯圣的地方。”

    神靈顯圣？就像是我家的山神廟一樣嗎？

    看起來普通無奇，一點都不覺得神圣啊。但是能夠在這么一場幾乎毀天滅地的災難中保存完好，就足以說明這地方的不平凡了。

    在我的心里，蠱神就是一個邪神。但是進來后，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陰森邪惡的氣息，反而彌漫著一股厚重古老的感覺，帶著幾分蠻荒氣息，讓人有些放不開手腳。

    大巫師就坐在神像前。

    他沖我伸出手，嘴里蠕動了兩個音節。

    才半夜功夫不見，大巫師像是一下子就蒼老了幾十歲，原本光滑的半張面孔現在長滿了皺紋，看起來很是疲憊。不過我一點都不敢小瞧，你以為人家是要死的老虎么？說不定能夠輕易就把你給撕成了碎片。

    “大巫師請你坐下。”

    知道我聽不懂苗語，巫女就在旁邊幫著翻譯。

    這里一共有兩個蒲團，大巫師坐著一個，剩下只有一個。陸道人在我身后硬邦邦道：“你坐，我站著。”

    我沒客氣。

    大巫師看著我，眼神很是深邃。

    我坦然跟他對視著。

    說實話，連蛟龍那么恐怖的眼神都沒有把我嚇死，大巫師想要把我給鎮住，怕是打錯了算盤。過了會兒，大巫師開始說話了。

    巫女輕聲道：“你潛入洞xue時，我就發現了你。”

    我心里一緊。

    “當時本可以把你揪出來，但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種變化。”

    “變化？”我忍不住脫口問道。

    如果大巫師當時發現了我，把我揪出來，后來就沒有那么多的事情了。也許，連蛟龍都完好無損，這會兒已經吃滿了帝流漿，重新回到了巖漿里趴窩了。

    大巫師這一次說了很多。

    巫女慢慢跟我說道：“大巫師已經到了大祭司的境界，換句話說，就是道門的煉師境界。他說自己有著蠱神的眷顧，在這次災難發生前，其實就已經收到了蠱神的托夢警示。”

    “在夢中，他看到龍王洞天崩地裂，化作一團火海。血雨從天而降，閃電劈開大地，有龐然大物從天墜落。”

    我聽得驚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大巫師的眼睛已經有了靈驗，能夠看得出不久將來的變化。龍王洞的情景很不好，雖然在南疆地位崇高，但是這么下去，早晚就會落敗。他送我出去學習，也在慢慢地改變著族人的生活習慣。”

    我聽到這兒，終于忍不住了。

    “難道你早就知道蛟龍會死？”

    這條蛟龍，可是龍王洞的安身立命之本啊。有這條蛟龍在，也許是這個世上的最后一條了，能夠給龍王洞帶來多么大的補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