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

    連我自己都不信。

    偏偏就這么巧，從明珠送來的窮歡花里爬出來的蟲子？人家可是南疆頂級的勢力，要說玩蠱，那可是吃飯看家的本事。

    白水寨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低聲道：“我認識白水寨的一個朋友，聰明伶俐，但看著不壞。”

    “小子，你以為我會怨恨白水寨？錯了，我感激她們都來不及呢？要不是她們戳破了我的夢，我死的只剩下白骨，說不定還在念著那個女人的好呢。”

    “可是我聽說，從前白水寨和龍王洞的關系很不錯。”

    “我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陸道人說：“當時我腦袋很亂，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在龍王洞住著，卻發現自己吃不慣這兒的食物，看不了那些修道人成為蛟龍的血食，甚至連空氣都透著惡心的氣息。”

    我試探著問道：“你的性格變了嗎？”

    說實話，既然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著了道兒，那就讓人心驚rou跳了。陸道人雖然是個散修，但可是一位高功啊。這樣的人物到了道門中，絕對是舉足輕重的。如果這是一場騙局，那設計他的人更加讓人心驚。

    “你是說白水寨對我動了手腳？”

    有這個可能。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龍王洞對他動了手腳，而且更為隱秘和持久。而且在我看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當時我不明白，就像是突然從渾噩中清醒，一開始很迷糊，慢慢地才能思考問題。”

    陸道人緩緩道：“我待在這兒，覺得十分難受。巫女跟我說，孩子越來越好了，我就想著，為了自己的骨血，就算不開心就忍著吧。”

    “后來呢。”

    “呵，我對巫女不是那么滿心歡喜，腦子清醒了，就開始思考很多不對勁兒的事情。小子，等你到了高功的境界，就會發現，不怕虧心事，莫要人不知。在我幾番查探下，然后，有一天我就發現，巫女肚子里的孩子，呵呵，居然是大巫師飼養的血食。”

    我心里咯噔一下。

    “血食？”

    “是啊，我心甘情愿地奉獻自己的精氣神，這孩子一旦出生，幾乎就等于一個高功境界的修道人。如果有蠱蟲吃了，呵，幾乎是立刻就能達到成熟的狀態。”

    “蛟龍？”

    “不是。”陸道人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是另外一只蠱蟲，叫做青殺蛇。”

    青殺蛇？

    “呵呵，”陸道人的聲音變得凄厲起來，“我的孩子，我的骨血，我這么費心費力地供養精氣，居然是要拿來喂蠱蟲，真是豈有此理。”

    “那你怎么辦的？”

    “我那時候雖然沒有從前那么喜歡巫女，但她畢竟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既然大巫師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就想著，帶她離開龍王洞。她留在龍王洞，萬一有一天發現了大巫師的陰謀，那豈不是傷心欲絕？”

    這倒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其實以我看來，這男人要是心狠一點，當時立刻就該離開龍王洞。

    既然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中了招，還不知道對手是誰，自然要跑。跑出去，起碼等腦子清醒了，然后掂量一下自己，有實力報仇的話，那自然是恩怨兩清。如果實力差了點，那就自己忍氣吞聲，總好比現在被人熬干了好。

    不過他要是真走了，那我也不敢信他了。

    虎毒不食子呢。

    “是不是出了差錯。”

    陸道人靜默了會兒，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反而又把話頭往前扯了扯，道：“我剛才不是跟你說，當時我清醒過來，就覺得很多事情都透著古怪嗎？”

    “對啊。”我小心翼翼地答道。

    “其實最古怪的，就是我的枕邊人啊。”

    巫女？

    讓我猜對了嗎？

    如果這真的是一個騙局，那巫女呢？她在里頭扮演著什么角色呢？不是白水寨的人在搞鬼，那自然是龍王洞的把戲。

    往深處一想，是半路臨時起意，有了禍害這個嬰孩的心思。還是說，一開始看似一見鐘情的初遇就有問題？

    如果這樣的話，巫女一開始就是存心在欺騙陸道人，甚至早就定下了謀求嬰孩的計劃，至于后頭的生育艱難，陽氣挑燈，一切都是自然而來。

    “唔，你，不，巫女是喜歡你的吧？”

    陸道人咯咯笑起來，帶著神經質一樣的癲狂：“喜歡，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過我嗎？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不對的嗎？點了陽氣挑燈后，她拿了許多珍貴的蠱蟲來喂我。”

    “蠱蟲能吃嗎？”

    “自然能。”陸道人冷冷道，“蠱蟲這種東西來歷古老，吞噬同伴，壯大自身，仔細揣摩的話，其實蘊藏著正經的天地道理。”

    我想反駁幾句，但還是住了口。

    事情已經發生了好久，不管我說什么的，都沒法改變過去的事情。陸道人只是想找一個人說從前的事情罷了，他需要的是一個聽眾，可不一定是非我不可。

    “那些蠱蟲都是龍王洞精心喂養的，她卻拿來給我做了食物，嘿，一開始我是真心感動啊，對她愛得更深。那些蠱蟲進了我的肚子，吞噬同類的精氣補足了我的損耗，而我也能夠愈發滋養她肚中的胎兒。”

    “你是不是發現了不對？”

    “嗯，窮歡花里爬出來的蟲子咬了我以后，我的腦子一下子靈活起來了。”陸道人緩緩道，“這么說不恰當，應該說我的腦子清醒了。我能把道法修成，自然不會笨。自古都說紅顏鄉是英雄冢，我算是徹底栽了。”

    “為了孩子嗎？”

    “沒錯，縱然我發現了她其實并不那么愛我，但朝夕相處那么多年，就算是條狗，也培養出一些感情了。何況她還懷著我的骨rou，那時候已經離足月不遠，我只好想拖延著，等待孩子誕下后，就帶著她們母子遠走高飛。”

    如果真的能夠走脫，那自然是最好。

    “她不愿意？”

    “嘿嘿，我雖然知道她對我未必有真愛，但總存著一絲幻想。拖啊拖啊，結果就把自己拖入了絕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