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會教我法術，應該不是藏私。

    瘋子壓低了聲音，仿佛有人在偷聽一樣。

    “我告訴你，我的那個對頭有順風耳的本事，我一開口，就會被他給偷聽到了。”

    我一陣好笑。

    “你不信？”瘋子冷著臉。

    “信，我信，”我怕這廝糾纏著，急忙把話題給岔開，問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要想離開這兒，估摸著要解決將軍的事情。

    我想了想，問道：“你見過鬼胎嗎？”

    這家伙雖然瘋了，語無倫次，但對法術的見解一點不受影響。白骨骷髏要我去學，跟誰學？我只能想到這家伙了。

    瘋子搖頭。

    我心里一陣失望。

    “沒見過，我在書上看過。”

    我盤膝坐下，擺出一副聽講的架勢，瘋子很滿意地點點頭，清了下嗓子，慢慢道：“我曾經在一本前輩筆記上見過，這位前輩是陰門的大行家，里頭記載了許多陰物有關的奇聞異事，就算是翻遍經典，從他處也尋摸不到。”

    這就跟《趕山筆記》差不多。

    我豎起耳朵。

    瘋子術：“嘿，那還是我年輕的時候，特別愛看各種雜書。這本書被丟在道館里，積著灰，一半都被蟲子給咬光了。要是別人，肯定記不住，不過我的記憶力可好了。”

    我聽他扯的越來越遠，趕緊吹捧了下，然后把話題給拉了回來。

    “我們說到啥？對了，是鬼胎。”

    我趕緊說是。

    “所謂的鬼胎，是強大的陰物來到陽間，沒法子回去后，不得不寄托到婦人體內，像是懷孕的嬰孩一樣。”

    我聽得一愣，這，這，不對吧。

    如果是鬼上身，那不就是中邪了？可是伍真人說了，這是宿世糾纏，不是招惹了邪祟啊。

    “鬼上身？”

    瘋子鼻孔出氣，道：“那是鬼物霸占活人身軀，吸食活人精氣的粗鄙法子。這種鬼胎可不同，是真的把自己當做了新生嬰孩，想要誕生在世間。投胎，在腹中待上十個月，然后出生。當然了，有這種鬼胎投身，家里肯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我直接抓了重點，道：“能行嗎？”

    “難，”瘋子想了下，道，“罕見。”

    “你要知道，人死有魂，需要上黃泉路，喝孟婆湯，過三生橋，才能有轉世投胎的機會，這是天道循環的規矩。鬼胎直接就鉆進人家肚子離去，壞了這規矩，就會受天地所忌，很難生出來。”

    “單說一點，鬼胎需要洗去陰氣，慢慢化作血rou之軀，這對母體的要求很大，懷胎十月根本不夠，兩年，五年都是有的。這么長的過程，女子受不住，一個不好就會被鬼胎吸干了精氣神，到時候就是一尸兩命。”

    對上了，這就跟將軍夫人晴娘的情況一致了。

    “少，但還是有，對嗎？”我問道。

    瘋子點頭：“這種情形少之又少，能化作鬼胎的陰物需要是十分強大的鬼王，才能經受陰陽顛倒的痛楚。好不容易成了鬼王，誰愿意這么做呢？”

    也許跟你說的一樣，沒法回到陰間？

    “有法子嗎？”

    瘋子捂著頭，眉頭擰了起來。

    我不敢打擾，他想了想，說：“我記起來了，想要把鬼胎生出來，需要一味藥，叫做什么來著？”

    我的心提著，生怕他想不起來。

    “對了，叫金蓮。”瘋子一拍腦袋。

    金蓮？

    “哪兒有？”

    “酆都。”

    我的心立刻就涼了。

    酆都那是陰間的中樞，鬼神的老巢，不是我能去的。就算變成了鬼，也不是都能通過漫漫黃泉路來到酆都的。瘋子搖頭，說：“你就別想了，就算你僥幸得到了金蓮，只是應付了天地之劫。還有人劫呢，可比天劫還難過呢。”

    人劫？

    瘋子顏色一正，道：“那可是鬼王變成的嬰孩，對于心術不正的修道人來說，那可是要掙破腦袋的寶貝，珍貴無比，古來都沒幾個。”

    我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養鬼。

    陰物越厲害，法術就越強大，那可是一個鬼王啊。

    白馬洞里頭，鬼王光是一點力量滲透上來，就把唐家幾十個修道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最后除了一個唐四，其他人都斷送在洞窟里。

    “既然投胎做人，一生本事都沒了，正是虛弱的時候，肯定有人來搗鬼。嘿，換做從前的我，估計都要動心。”

    我心里一動，那個漁陽道人，會不會是沖著鬼胎來的？

    瘋子突然捂著頭，眼珠子慢慢地變得渾噩。我趕緊退出去，這家伙清醒一會兒，估計就要開始發瘋了。過了會兒，就聽到里頭傳來摔打怒罵的聲音。

    一個赤膊漢子，就站在外頭。

    我攤開手，道：“你聽到了？”

    白骨骷髏默然無語。

    “去找金蓮。”

    那可是酆都啊，你能去嗎？它指著我，道：“你去找。”

    我連反駁的氣力都沒了，說的真輕巧，我一個大活人怎么去？我干脆不再理會這個家伙了，豪言壯志誰都有，等噴碰的頭破血流，就該知道天高地厚了。

    白骨骷髏就坐在臺階前頭，這么默默地守著。

    它本來就是一個少話的，我不開口，它能一天都不開口。

    自個兒找了個僻靜角落，盤膝坐下，就開始運轉第二段符咒。一只手里抓著一個碎片，就感覺有絲絲的氣息彌漫著，迅速地沖入體內。

    陰涼涼的。

    腹中的豬大黃就跟一團火爐，時時刻刻地發散出熱量，讓我的肚皮里頭燥熱難當。

    兩下相抵，才覺得好受一點。

    “天亮了。”

    我睜開眼，這才發覺自己枯坐了半夜，天空中有光線彌漫著。我們出了鬼宅，就看到外頭人煙茂密，聲音喧嘩。

    其它也沒有去處，只好去了將軍府。

    侍女殷殷款待。

    “將軍不在，不過吩咐過了，先生來了，就先去見夫人。”

    侍女領路，帶我到了一處經堂。

    晴娘跪在蒲團上，手撫經書，正在默默誦念。

    面容姣好，神色從容。

    我看著她的肚子，現在知道里頭很可能是一頭跟鬼王匹敵的陰物，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晴娘正在靜心念經，每念一聲，就敲一下青色玉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