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雨最近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了。

    顏宛星伸手抱了抱她。

    這已經是周日了，明天她要面對的事情實在太多，她還得去跟西朗商量一下對策。

    而她才走到星夜的大門口，就看到等在那的西朗。

    林程雨還是有些意外的，她并沒有告訴他，她什么時候會離開，看樣子他在這等了很久。

    “有事嗎？”

    林程雨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最后就問了這么一句。

    西朗也不說話，伸手牽過她的手，就將她半推了進車子的后座，他再跟著一起坐了進去。

    林程雨見狀，也不說話。

    雖然覺得很多地方都都不妥，但她還是不得不依靠他。

    “去哪里？”

    林程雨原以為西朗會載她回去市一醫院，但這路的方向顯然不太對。

    “軍區醫院。”

    西朗的手還是握著她的，林程雨抽了下，沒有抽出來，也沒再動。

    “是要錄口供嗎？”

    還是要辦喪事？后面這話，林程雨還是沒勇氣說出口，因為她還是不能恨坦然地去面對。

    西朗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老太太被送去軍區醫院了。”

    這話，讓林程雨那一顆本就沉重的心，又添了幾分重量。

    “情況有點不太樂觀，你要有心理準備。”

    西朗不想讓她難受，但他們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了，實在沒多少時間留給她去慢慢接受了。

    這回，換成是林程雨久久地沉默著，西朗只感覺到那只冰涼的小手反握住她手的力度越來越大，到最后卻全松了開去。

    ……

    到了軍區醫院，林程雨就被醫生告知：“我們已經盡力了，去見最后一面吧。”

    醫生走開后，她卻一步都邁不出去。

    “我陪你一起。”

    西朗依舊牽著她的手，林程雨這回總算反應過來了，她掙了下，西朗這回倒是一瞬就將她的手松開。

    “我可以。”

    只留下這么三個字，林程雨就一個人走了進去病房。

    每走一步，都耗了她不少的力氣。

    因為心神不寧，她也沒注意到西朗其實還是跟著她一起進了病房。

    西朗站在離林程雨稍遠的地方，確保不讓她發現。

    等最終走近，待看清楚病床上奄奄一息眼睛都沒睜開的老人，林程雨懸在眼眶里的淚終是斷了線般落下。

    她趕緊調整了下情緒，抬手抹掉眼淚，走近老人。

    “太奶奶……”抽噎的一聲，讓床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老太太示意林程雨取下氧氣罩，她也只好含淚取下。

    “孩子，別哭……”

    老太太的聲音都很微弱了。

    “我沒哭。”林程雨一手握住老太太的手，一手抬起再次摸了一把臉。

    “太奶奶活了這么久，不虧了。”

    每說一句話，老太太都要好好地喘息一下。

    “我也沒什么遺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太奶奶平靜地說著，林程雨就那么安安靜靜地聽著，兩只手緊緊地握住老人的手。

    “別怨你爸，他一直都很苦……”

    “我不怨她，太奶奶你別說太多，好好歇一會。”

    看著老人家如此辛苦，林程雨心口就像被堵住了一般。

    這比看到爺爺和奶奶的尸體，還要讓她難受。

    前者已成事實，無法改變。現在卻是，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親人正在離她而去。

    明明老人家應該在兒孫的簇擁下走的，此時此刻卻只剩下她一個人守在這里。

    “找個愛你的人嫁了，但要記住……”

    “誰都可以，不能是俞家的人……”

    “你爺爺和奶奶，還有你母親和弟弟……他們都在等我了，不用掛心太奶奶。”

    “好好照顧你自己，還有你爸阿姨他們。”

    桌子上的儀器發出了不正常的聲音，林程雨趕緊湊近老太太的臉說道，也顧不上自己心里的真實感受了。

    “我會的。您別擔心，別說話了。”

    林程雨的話才落下，緊跟著就傳來刺耳的儀器“嘀嘀嘀”的聲音，林程雨只覺腦袋一片空白。

    屋里的男人趕緊出去叫人。

    醫護人員聞聲趕來，林程雨不知道被誰推著出去，一出房門，她就倒在了地上。

    西朗立馬過來扶著她，她很努力很努力才站穩。

    沒過多久，醫生跟護士走出來，“節哀。”

    簡單的兩個字，林程雨也漸漸回過神來。

    ……

    靠在西朗的懷里，林程雨思緒一點點清晰起來。

    “你說……”

    只憋出了兩個字后，林程雨停頓了好久，才繼續說道：“林家，或者是當年的程家，是不是做了很多壞事，所以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嗎？”

    西朗沒想到林程雨會這么想，但他不是個相信命運的人。

    “有錢是罪？還是家族顯赫是罪？”

    當年的程家，那是絕對的豪門，可他們本身有什么罪？

    不過都是那些覬覦的人，心懷不軌，不擇手段，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有罪！

    “我從來都只想簡簡單單地過日子，不求名利，只求家人安康。可就這么兩天，我都經歷了什么……”

    林程雨將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這是西朗沒有想到的。

    不過她這一舉動，反倒讓西朗放寬了些心。

    他原本還擔心，她會像小時候那樣陷入了自我封閉……

    “你還有我。”

    千言萬語，最后只變成這么四個字。

    男人的聲音很柔和，卻異常的堅定，或許是因為此刻的自己太過脆弱，所以她還是被他這四個字打動到了。

    林程雨抬手緊緊地圈抱住西朗，臉埋在他的懷里，就那樣任憑淚水打濕他的衣服。

    西朗也緊緊回抱著她。

    他想一直守護著她，直到他的生命終結。

    兩人也不知道抱在一起，等到分開的時候，也都注意到了廊道另一端的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的方向，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我去安排些事情，有事給我電話。”

    西朗輕聲叮囑了林程雨一句，就松開了她，想要離開。

    但林程雨，竟然沒有放手。

    兩人視線碰在一起，西朗看懂了她的心思，但他并不贊同。

    “好好談一下，哪怕分手，也要說清楚。”

    這最后一句話，西朗的聲音反倒大了些。

    那個正朝著他們走來的男人，或許都能聽得見。

    林程雨這回，還算是聽話地松了手，“一會我給你電話。”

    西朗對著她眨了一下眼睛，轉身就離開了，經過那個男人身邊的時候，兩人也不說話，就那樣擦肩而過。

    ……

    “對不起。”

    男人走到林程雨身邊，想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卻被林程雨故意避開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男人再度道歉，但林程雨卻搖了搖頭，她很想大方得體地說句，沒關系，但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

    “我們分手吧。”

    最后，林程雨卻是選了這么一句話來作為兩人見面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男人心里閃過一絲害怕，但他還是穩住情緒，“我知道你生氣，你無論怎么對我都無所謂，但分手這樣的話，我不接受。”

    一如以往自大的男人，林程雨因為他這話，也總算正眼看向他了。

    面前的男人風塵仆仆的，她似乎連他臉上的青色胡渣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之間還隔了些距離，他想要靠近，她便往后退開些。

    她剛剛流了不少眼淚，身體已經很疲憊的，如果不是西朗一直陪著她，她猜她現在還一定有力氣站起來。

    這兩個日夜，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他就那么從天而降出現在她身邊，讓她有個可以依靠的寬廣懷抱。

    但那真的便只是她的幻想。

    雖然沒再給他打電話，但她心里某個角落，確實還殘留了那么丁點的幻想，然而，他并沒有來。

    現在他是來了，可是她已經不需要了。

    “阿西！”

    林程雨大聲喊了句，剛才離開的男人幾乎是跑著來到她的身邊。

    她就知道他肯定不會走遠，至少在她跟某人談好之前，他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樣去安排其他事情。

    男人就那樣看著眼前的一幕，林程雨對他的排斥，他能清楚地感受得到。

    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肯定會怪他，但他沒想到她會不需要他了。

    他知道他來遲了，再看到來找他的人，他也知道他這次做錯了。

    他想等她先妥協，甚至他故意讓那些緋聞滿天飛，這會他要解釋都有些費勁了。

    而且，她還一副不想聽他解釋的樣子。

    ……

    “我們走吧。”林程雨輕輕地對趕過來的西朗說了那么一句，就收回了視線，不再看另一個男人一眼。

    在經過某人身邊之時，某人的手忽然橫了過來，林程雨立馬閃身躲避，但她并沒有多少力氣，身體一下子沒穩住，就要倒下去。

    西朗也沒料到她會有那么大幅度的動作，險些扶不住她。

    “俞學擎！”

    西朗惱怒地瞪了某人一眼，某人卻并不理會他。

    “我們談談。”俞學擎依舊維持著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林程雨臉上卻忽然出現了一抹明媚的笑。

    他到底哪里來的自信，她會愿意跟他談談？

    林程雨伸手推了推西朗，后者不愿意，卻還是放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