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痛就靠著椅背休息下，我已經(jīng)讓人送吃的過來了。”

    西朗突然說道，林程雨與他眼神相對，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讓人送吃的過來。

    可是，她雖然餓了，卻也并不想吃東西，實在是沒胃口。

    只是，對西朗的好意，她也不拒絕，還是輕點了下頭。

    如果今晚不是有他陪在身邊，她還真不知道怎么往返這婦產(chǎn)科和腦外科了，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會有勇氣面對。

    兩人也不再說話，而吃的東西沒多久就送過來了。

    不過，林程雨并沒有吃多少，只勉強咽了點東西下去充饑，不然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指不定還真的熬不了多久。

    ……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林程雨才吃完準(zhǔn)備閉目小憩一會。

    這鈴聲大作，讓她的心都跳得飛快了。

    看到是個陌生的號碼，她原本是想拒接來著，但今天經(jīng)歷的事情，又一瞬間讓她失去了拒接的勇氣。

    懷著隱隱的不安，林程雨滑動了下手機屏幕，電話便接通了。

    “請問是林程雨小姐嗎？這里是軍區(qū)醫(yī)院，剛才車禍送來了兩個患者，懷疑是您的爺爺林嘉華先生和您的奶奶李雪女士，您現(xiàn)在有空過來……”

    又是那“車禍”二字，林程雨腦子都使不上了，她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只保持著聽電話的姿勢。

    幾乎是同一時刻，西朗也接了個電話，他全程一個字都沒說，臉色卻是越來越沉，甚至劃過了一絲慌亂。

    林程雨回過神來的時候，那端的人也已經(jīng)掛斷電話了，她收了手機，茫然地看向身邊的人。

    此刻，她的一雙眸，僅剩空洞了。

    “我?guī)氵^去。”

    西朗說了這么一句，然后轉(zhuǎn)過身將林程雨抱起，就朝著醫(yī)院大門去。

    林程雨也無力去追問，西朗是怎么知道的。

    但她知道，他也知道了。兩人剛才視線以交接，她就讀懂了他的心思，他說的話更是證明她的感覺是正確的……

    這里是市一醫(yī)院，在上城靠北的位置，軍區(qū)醫(yī)院則是在南端，這一北一南單程都得兩個多小時。

    但這里的人顯然暫時也無法轉(zhuǎn)移，不然轉(zhuǎn)去軍區(qū)醫(yī)院，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程雨任由西朗將她抱著，從樓上走到樓下，從室內(nèi)走到室外，再到被人抱著坐入了車子的后座，她依舊全程不發(fā)一語。

    她也不哭，也不鬧，但西朗卻知道，這回懷里的人怕是再也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原本想要避開她去吩咐些事情的，但他都不敢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上了車，西朗便對著前面副駕駛座上的人說道：“立刻派人告訴俞學(xué)擎這邊發(fā)生的事情。”

    西朗也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那個名字，他想看到她因為那個名字出現(xiàn)情緒波動。

    然后，她的臉上還是那個樣子，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異樣。

    ……

    去到軍區(qū)醫(yī)院，林程雨堅持自己走進去。

    但她的腳步不穩(wěn)，西朗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邊，生怕她不小心摔了，這比他抱著她還走要累。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他看著她那隨時都會像落葉飄落的身影，心中的痛根本就無法忽視。

    這次去到前臺詢問，得到的消息，讓林程雨雙腿一軟就往下倒了，西朗那么一個強人，甚至早有預(yù)見，也還是花了不少力氣才勉強將她摟住。

    “太平間”那三個字，讓她所有的堅強全部崩塌了。

    她也才想起剛才那通電話里，對方的說辭有些不對勁，她還以為又是傷到了哪里，爺爺奶奶那樣的年紀(jì)肯定很遭罪……

    卻原來，他們連痛都無法經(jīng)歷了。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還有警務(wù)員的陪同下，林程雨在西朗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地方。

    “我自己過去認領(lǐng)就行。”西朗不忍心，強硬地讓林程雨停了下來。

    林程雨抬起那雙有些呆滯的眸，對上西朗的雙眼。

    “他們或許想見到親人最后一面……”

    雖然已經(jīng)見不到的，但林程雨也還是想去送他們最后一程。

    西朗也一下子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便不再阻攔。

    越往下走，那通道就越來越陰森，因為使用大量的冰柜和福爾馬林溶液，空氣的味道都有些特殊。

    林程雨沒說話，卻還是堅持繼續(xù)往下走著。

    直到到了其中一個房間，工作人員說了兩句就離開了，警務(wù)員則在門外候著，林程雨跟西朗兩人進了去。

    待看見那兩張床，還有上面那兩塊刺眼的大白布，她全身都在發(fā)顫，也沒有任何力氣去將其掀開。

    西朗那萬年冰山般的臉，也少有的面露難色，似乎也夾雜著一抹悲傷。

    他加重了一手圈抱住林程雨的力度，然后騰出一只手，先后掀開了那兩塊布，露出了尸體胸部以上的位置。

    ……

    毫無血色的兩張臉，男人的鬢角全是花白一片，頭頂上的發(fā)倒還是有那么幾根黑絲，嘴角清淤。

    林程雨好想將布塊全部掀開，看下爺爺?shù)纳眢w各處是否有什么致命傷，但她沒力氣。

    再看邊上的那張床，奶奶的頭發(fā)是染了的栗色，哪怕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因為保養(yǎng)得當(dāng)，生得又好看，還真看不出是個老太婆……

    不過，此刻奶奶的一邊臉上卻有很大的一塊傷痕，幾乎毀容了。

    但，她還是能辨認出來：死者就是她的爺爺和奶奶！

    沒久留，西朗趁林程雨不備，彎身抱著她就快步走了出去，這回去的路沒再讓她一個人走。

    那兩個警務(wù)員看到他們出來，也趕緊跟了上去。

    這車禍目前資料顯示是因為對方車子的司機是酒駕，所以導(dǎo)致的車禍。

    但這口供，他們還是得錄，而這首要的還是先確定死者的身份。

    警務(wù)員跟著上去，想要跟林程雨錄口供，卻被西朗阻止了，只告知他們，已經(jīng)確定了那兩人的身份。

    至于其他，就等林程雨精神好點再說。

    那兩人也不敢提出異議。

    離開醫(yī)院后，那兩人才討論起來。

    “剛才那位就是林家唯一的繼承人？這林家小姐看上去還真的挺弱不禁風(fēng)的……”

    “你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可聽說了，今晚這宗可是林家人今天遭遇的第二場車禍了。上頭可重視了。”

    “今天的第二場？這還有第一場？”

    “你過來之前不做功課的，救援隊那邊今天下午說城北上大附近的路上，出了一宗事故，傷者就有林氏現(xiàn)在的掌權(quán)人林匯文。”

    “就是那對死者的兒子？難怪……這驗尸竟然派來個嬌滴滴的孫女過來，也真是夠可憐的……”

    “說話小心點，剛才那林小姐邊上的男人絕對不是個小人物，禍從口出。反正我們就是負責(zé)辦案，別人的事還是不要多加評論，尤其是這些世家豪門的千萬別管，做好自己就行，防止惹禍上身。”

    “知道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著，離開了軍區(qū)醫(yī)院。

    ……

    西朗抱著林程雨后腳也跟出來了。

    這邊已成定局，無法改變了，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全力確保市一醫(yī)院那兩人的安全。

    不然，要是再出點什么狀況，她還真的說不定會整個人崩潰掉。

    再次回到市一醫(yī)院，已經(jīng)凌晨四點了，林程雨不知何時閉上眼睛了。

    西朗一時也沒發(fā)現(xiàn)，實在是他也焦頭爛額了。

    回到腦外科，西朗才將她放在椅子上，就有護士拿著手術(shù)同意書過來跟林程雨說話。

    “林小姐，您總算回來了。剛才手術(shù)的過程出了些突發(fā)狀況，醫(yī)生想讓你決定，我們又找不到你……”

    “說重點。”

    西朗冷冷地插了這么一句，眼神冷冷地給了小護士一個警告的眼神。

    后者嚇了一大跳，以至于一時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緩了好一會，小護士才接著說道：“那等醫(yī)生出來再說吧，反正已經(jīng)開始進行手術(shù)了。”

    小護士說完就飛快地跑開了。

    林程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前方，雙眼卻并沒有焦距。

    但小護士的話，她還是聽到了。

    她掃了眼廊道上的時間顯示器，已經(jīng)凌晨四點多了，這手術(shù)卻還沒做完，肯定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不過，她的心此刻好像還挺平靜的，至少那呼吸困難的感覺好像離她而去了。

    明明爸爸跟海倫阿姨還傷重，爺爺和奶奶已經(jīng)沒了，她不是應(yīng)該淚如雨下，不休不止地哭泣才對嗎？

    只一會，她便可以從容面對了，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看來，她還真的就是以個冷情之人。

    因為害怕受傷，所以，她一向都不愿意投入感情。

    親情是，愛情也是。

    她也決定了，等處理好家里的事，她也是時候跟別人分手了。

    既然她注定適合獨身寡情的生活，也實在沒必要捆上別人。

    ……

    程毅跟一眾醫(yī)生，是在早上七點多，太陽都出來了之后，才從手術(shù)室出來的。

    彼時，林程雨已經(jīng)在椅子上坐了三個多小時，身體幾乎全麻了。

    那一眾醫(yī)生都一臉疲憊，眾人散去后，只剩程毅一人朝著他們走來。

    西朗跟程毅交換了個眼神，程毅朝著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