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程毅就到了。

    林程雨見到他的瞬間，雙眼閃過一絲亮光。

    程毅只是瞟了一眼他們的方向，再朝她身邊的男人點了點頭，就收回了視線，轉過身去隨著他邊上的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一同朝著手術室的方向走。

    程毅在醫學的領域是個什么樣的存在，林程雨很清楚。

    但此刻，哪怕見到程毅，她還是無法安心。

    “他會不會死？”

    林程雨憋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弱弱地問了這么一句。

    邊上的男人看著她那一臉的了無生氣，心好疼。

    “不會。程毅在腦外科上的造詣……”

    怕林程雨不信任，男人正準備拿程毅的本事來為她鼓勁。

    但林程雨卻并不想從男人口中聽到那些她也知道的話，畢竟，哪怕醫生的技藝再高超，病人如果傷得太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阿西……”

    林程雨也記不清，她有多久沒有喊過這個稱呼了，但因為一直都在內心深處，所以就那樣脫口而出了，倒也不算突兀。

    “我想回去婦產科那邊。”

    林程雨頓了好一會，才說了這么一句。

    她已經坐在休息椅上好一會了，雙腿都有些麻木了，腰好累，就連雙手都沒什么力氣，眼睛倒還是努力地睜著。

    西朗輕應了聲，站起身再彎下腰去將她抱起來了。

    剛才的小護士已經走開了，林程雨低聲地跟西朗道：“要不要找個小護士過來帶下路？”

    西朗輕哼了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路癡？”

    一想到她讓他抱有部分原因是她不認識路，西朗就覺得有些好笑。

    但，他也笑不出來。

    這次的事故太突然。

    剛接到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人發來的消息，他還以為是她出了什么事。

    不過，過來的路上，他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也只來得及匆忙趕到她身邊，也還沒時間去了解詳情，只吩咐了手下去辦。

    ……

    回到婦產科，西朗就將懷里的人放到地上。

    有個護士認出了林程雨，一見到她，就走到了她身邊。

    “林小姐，您母親的手術很成功，血終于止住了，但是因為失血過多，還得在重癥室觀察。”

    聽到海倫阿姨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林程雨總算松了一口氣。

    不過，想到之前他們跟她說的話，林程雨又提起了一顆心。

    “zigong呢？”

    對于她來說，只要海倫阿姨活著就好，她實在太恐懼死亡了，更加害怕會有親人再次永遠地離她而去。

    但是，她也經歷過流產，或多或少能體會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苦。

    盡管海倫阿姨肚子里的胚胎那還未成型，但海倫阿姨定然在乎。

    而且，她無法想象，要是一個女人，知道自己失去了作為女性特征最重要的一個存在，會有什么感受。

    “保住了，真的很幸運，原本醫生看到同意書就準備動手術了，剛好就見到病人傷口凝血……”

    護士的話，讓林程雨松了一口氣。

    “謝謝你們。”

    林程雨對著那小護士深深地鞠了一躬，西朗伸手想要撈她，卻被她避開了。

    西朗見她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倒也安心了些。

    在這邊待了快一個小時，林程雨問了四次護士陳海倫的情況，都被告知病人生命體征漸趨平穩，她便又決定返回腦外科那邊。

    原本，她是想親眼見下陳海倫再回去那邊的，但護士說不允許探視，主治醫生又還沒空下來跟她詳細說明病情，所以，她便不再等待了。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父親那邊情況未明，她也是真的掛心。

    雖然程毅到了，但要開顱，那可不是什么小手術。

    而且，到現在，她都還沒看到任何一個車禍受傷的人，根本無法確切地想象出他們傷成什么樣。

    “還要抱嗎？”

    見林程雨想要回去腦外科那邊，西朗便主動問。

    女人搖了搖頭，“我可以的。有程毅在，爸爸也一定不會有事的！是吧？”

    前面說得信誓旦旦，仿佛就是在自我暗示，最后兩個字的問話，卻將她心里的恐慌全都泄露出來了。

    “一定不會有事的！”

    西朗重復了這么一句。

    兩人相視一下，便一前一后朝著腦外科走去。

    ……

    過到去，在那邊的手術室外面長廊的休息椅坐下后，得知手術還會持續兩三個小時以上，林程雨便掏出了手機。

    她點開手機，就看到了最近通話的頁面，視線有瞬間的模糊，林程雨趕緊點回通訊錄的地方。

    她輸入了小叔的名字，將號碼搜索出來，便撥了出去。

    可是，那邊竟然也是傳來“您撥打的電話號碼已關機”的聲音。

    林程雨有點蒙，小叔此刻在哪，其實她還真不知道。

    說不定，小叔此刻也不是使用這個號碼也不一定。

    她似乎跟小叔還真的沒什么聯系，電話沒打過一通，信息沒發過一條。

    見面的地方幾乎都是在林宅，而且一年也就見那么一兩回，兩人也談不上熟悉，嚴格算起來還真的就只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罷了。

    只一會，林程雨就將視線投向了邊上的男人。

    “能幫我聯系下我小叔嗎？現在出了這么一個意外，林氏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呢？公司原本就是爸跟海倫阿姨在管，現在他們這個樣子……”

    西朗想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最后卻忍住了，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指不自禁地動了動。

    “我讓人幫你聯系。”

    話雖如此，但實際上，西朗過來找林程雨的路上，就已經讓人去聯系林匯澤了，但卻并沒有找到人。

    他只大概知道林匯澤人在東部，至于具體位置還真沒確定。

    “謝謝你。”

    林程雨認真道謝，西朗卻是聽得眉頭微皺。

    他跟她也真的是回不到過去了，就連相處都變得生疏了。

    只怕，此刻她其實更想的是那人陪在她身邊吧！

    “你沒通知俞學擎？”

    那些捕風捉影的新聞，西朗也看到了，不過他也并不相信那些傳言。

    那天的對話與近距離接觸，他能感受得到，那人對她是真的用情不淺。

    西朗的話，讓林程雨不期然地想到那個她故意忽略的聯系不上的人。

    “這是我的家事。”

    最終，林程雨回了西朗這么一句。

    男人一下子也想不明白林程雨這話的意思，不過，他自是聽出了言語中她對那人的不滿。

    這是聯系過了，卻聯系不上？

    西朗也不想給她加重負擔，這話題也就到此結束了。

    ……

    手術還沒結束，時間已經快十點了，林程雨的手機鈴聲忽地想起，看到是林宅的固話，想到今晚原本說好的回去吃飯，她的一顆心便擰了一下。

    林程雨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走廊靠近盡頭的地方，才將電話接通。

    這手術室的走廊外，此刻倒也安靜，但林程雨還是小心翼翼著。

    “喂？”

    “小雨啊，我是太奶奶。你跟你爸他們怎么還沒回來，這都幾點了。”

    林程雨還真就忘記了這個事情，她只打算暫時瞞著家里人，卻忘記了今晚的聚餐，她跟爸媽都沒回去，太奶奶他們肯定會擔心。

    “太奶奶，抱歉，我一時都忘記了。我的室友肚子忽然不舒服，爸爸跟阿姨他們剛好過來，我就讓他們幫了下忙。”

    “怎么知道是虛驚一場，我那室友又是阿姨的小粉絲，硬要請他們吃飯答謝，所以我們都沒想起來。”

    “阿姨跟我的室友還在說著悄悄話呢，爸好像又碰到個朋友，就去隔壁包廂坐下了，還沒回來……”

    林程雨還真的從來沒說過這么多的謊話。

    她跟太奶奶說的，幾乎是沒有一句真話，只除了這第一句開口的頭。

    她是真的忘記了，不然，她肯定早點打回去，免得老人家擔心，更加不想讓他們白等了這么久。

    “這樣啊，你們沒事就好。原本你爺爺奶奶也回來了，剛才你爺爺不知道接了個什么電話，便說有事先回他們的住處了。”

    “剛才等久了，我也吃了點東西，你不用掛心太奶奶，好好玩。改明兒有空，就把你的小姐妹也帶回來給我瞧瞧，讓太奶奶也高興高興。”

    “好，那太奶奶你早點休息，別等我們了。”

    才掛斷電話，林程雨眼眶里的淚珠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西朗看著她強顏歡笑地在那自導自演地撒著那么個謊，心里也被堵得難受。

    “想哭就哭出來吧。”

    西朗只是想要讓她發泄下，但林程雨卻是抽噎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搖了下頭。

    “我為什么要哭！阿姨跟爸爸很快都會好起來……不過，我這謊話估計還得撒幾天。”

    林程雨這話既是對西朗說的，卻也是告訴她自己來著。

    爺爺和奶奶，她或許還可以告知實情。

    但太奶奶年紀太大了，最近身體也不是特別好……

    她也只能是過一會是一會，就連一天她都覺得很難過完。

    這不，她來醫院都幾個小時了，她卻感覺度日如年。

    這會，胃都有點痙攣了。

    林程雨抬手輕揉著胃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