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幾輛車接連從兩個方向駛過來，各自停穩。

    展青云見人從車里下來——透過8倍鏡，他能清楚地看到每個人的相貌——沒有夏梟。這時，耳機里傳來了三聲敲擊——按照事先約好的暗號——敲兩聲，表示老K到達達交易現場，正面交涉；敲三聲，表示老K到達交易現場，但非正面交涉；敲四聲，表示目標沒有出現，任務終止。

    展青云精神一振，微微調整狙擊□□的角度，把瞄準鏡轉向老K方位的三輛車，最后那輛林肯不僅被三輛車擋住，根據老K的做派，這車八成是防彈的……展青云默默地握緊了□□的底座——展青云手里的是一把□□——緝毒署費力搞來的反器材□□，聽說連直升機都能打下來，這點防彈功能不放在眼里。

    “找一下那輛林肯MKX的設計圖，告訴我油箱在什么位置——我怕我一槍打爆油箱把目標炸死了。”展青云接通一條通訊路線，聯系到后方的行動指揮中心。

    “明白。”展青云掛掉通訊，重新打開交易現場的監聽——但是耳機里一片沉寂，沒信號特有的白噪音——顯然，老K有屏蔽系統，無線通訊失靈了。展青云嘆了口氣，關掉了這條沒用的監聽路線。

    天色已經開始變暗，展青云微微瞇著眼睛，透過紅外瞄準器看到那邊兩隊人在互相握手，并且彼此交換裝著錢和__品的箱子——接著，和先前預料的一樣，老K帶去的人一收下貨，突然舉槍，包圍了偽裝成__販的緝毒刑警們——這也是預先商量好的，如果無線電失靈，老K的人一旦動手，行動立即開始。

    展青云深吸一口氣，穩穩地端著狙擊□□，心里默數到10，扣動扳機。遠距離狙擊和消__器掩蓋了展青云的全部聲音，交易現場也打成一片，槍林彈雨。

    展青云連射4槍——幾秒后，林肯晃動著趴窩了，展青云打爆了林肯的輪胎。

    “還不下車嗎？”展青云微微抬高槍口，瞄準了副駕駛的車窗玻璃——因為自詡主人的人是不會坐在這個位置的，打這里不會擊中老K。

    正當展青云開槍之際，后座的車窗突然搖了下來。從車里，一把沙漠之__被舉起，對準了展青云的方向。那是個中年男人，五十歲上下，發際線后退厲害，容貌略蒼老，但是展青云一眼就認出——他是畢業照上的夏梟。

    展青云扣扳機的手指猶豫了，現在夏梟還不能確認展青云的位置，畢竟天色已暗，但是如果展青云再往老K的方向開一槍，沒有裝消焰器的槍口馬上會暴露他的位置。根據之前查到的檔案，老K的射擊成績在警校時是年級第一。

    “賭一把吧。”展青云轉念一想，與其打沒人的副駕駛……展青云小幅度地扭轉了槍口，瞄準了老K的右肩——12.7mm口徑的反器材□□，只要不打偏，這一槍下去會剜掉老K大半個肩膀——救護車就在不遠處待命，應該能保證留下活口。

    同時，槍口的火光也會暴露展青云的準確位置，一旦老K向他開槍，能不能躲得開，展青云也很難保證。

    展青云用力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默數到10，悍然扣下了扳機！

    槍口吞吐出明亮的火光——子彈離開槍膛的瞬間，展青云自己也丟開了槍，貼著地面向側面滾過去。隨后，展青云聽到了一聲槍響，隨即是遠處的驚呼聲。但是展青云沒用功夫去管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展青云那一槍恐怕是打中了，因為沒有再向展青云方向的射擊，但是劇烈的疼痛從左肩蔓延開，他一時只覺得眼前發黑，半邊身體都不聽使喚。展青云瞇著眼睛側頭看了一眼，在模糊的視線里，人們擁向那輛林肯轎車，不知道是他們的人還是老K的人。他也看到頭頂的天空亮起探照燈，附近待命的直升機紛紛趕過來，有人在用喇叭向下喊話。

    “擊中目標！任務……結束。”展青云低聲對行動指揮部說，用盡了力氣，只能發出微弱的氣聲。展青云放松了一直緊繃的肌rou，深吸了一口氣，仰躺著面向越來越黑的夜空。

    “你撐住，救護車馬上就到！”指揮部聽起來比展青云緊張多了。

    “啊……我看到了。”不遠處一輛車正向他疾馳過來，但是那并不是一輛救護車。

    “展青云！”是白巖驚慌的聲音，展青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展青云已沒有力氣再回應了——“今后，再沒有任何人能束縛你……”

    “喂，展青云！”近乎渙散的意識被白巖叫回來一點，有人托起了展青云的頭。展青云費力地轉過視線，看到白巖正半跪在他旁邊，一手托著他的頭，一手攥緊了他的右手。

    “左肩，應該沒有傷到要害。我帶你去醫院。展青云，你給老子活著，聽到沒？”展青云用手指輕輕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救我。”展青云喘了口氣，用口型對白巖說。

    “……好。”那之后，展青云徹底放松下去，放任自己的意識沉進了黑暗里。

    展青云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老K已經交代了殺害白川的事實，也承認指使穆明遠控制許緣、殺害許志誠的行為。關于他的販__團伙，規模太大，現在緝毒署還沒審完，估計得加一陣子班了。”顧盼匯報完，朝立在窗邊的白巖笑了笑，白巖回以一個動作非常浮夸的飛吻。

    “陸警官簡直要被你氣死了，你出院以后最好請他吃頓飯。”顧盼對躺在床上的展青云悄聲說。

    “有他陸遠什么事？”展青云挑眉。

    “他被抓去跟著緝毒組一起審這個案子了，工作量海量啊，嘖嘖嘖太慘了，簡直是有期徒刑。”顧盼幸災樂禍，展青云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關于白巖呢？”展青云問道。

    “老k……夏曉，有沒有說什么？”展青云追問，顧盼欲言又止地看了白巖一眼。

    “沒關系，盡管說。”白巖攤手。

    “嗯，他說白巖沒參與過他的販__行為。他只是為了偽裝，從白川前輩那里接手了白巖，然后把白巖帶在身邊養大。”顧盼解釋道。

    “白巖一直以來都只知道他是個開公司的生意人。”白巖和展青云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其他的部分……陸警官也交代了，盡量給白巖一個臥底的身份，日后再說。”顧盼告辭離開。

    “他為什么……？”白巖疑惑的看著展青云，展青云微笑起來，單手撐著床坐起來一點，白巖托著他的后背扶了一把，順手往他身后放了個靠枕。

    “大概是……補償一點吧。再怎么樣，他們也曾經是過命的交情，而且，當時會做出放棄他的決定，也不是白川前輩的錯。”

    “……這倒也是。”

    “說起來，白巖。”展青云回想著，接著問道，“那天你哪來的車送我走的？我明明躲在草叢里看著你個敗家子把你的車沉到湖里了。”

    “哦。”白巖想了想，笑起來。

    “我在老K身邊這么多年，總也要有幾個自己的心腹。不然你想我之前怎么混進他書房的？這次也是，三個司機里面，有一個是我的人。后來也是他開車送你去醫院的——不說這個，展警官。”白巖突然俯身上前，單膝跪在床上，一手撐著墻，把展青云困在了自己和墻面之間的狹小空間里。

    “既然這件事已經結束了……這次我跟你走，你還要不要我？”展青云微笑，有些吃力地坐直了一點，抵著他的額頭。

    “那你想清楚了，決定了跟我，就不可能再后悔了。我不會給你機會再消失一次的。”

    “青云，那是我的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