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活成了曾經仰慕的樣子
(花鈴) 她很清楚,一旦這件事情被哥哥剎那知道的話,等待她的,或許是漫長又煎熬的地獄。 三年的時間,將真相藏起來,努力和他構筑好關系。一起歡笑,一起胡鬧,對他惡作劇,對他拳腳相加,雖然哥哥會抱怨,但從來不會生氣。 這樣的生活就好,這樣的生活剛好,忘掉吧,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罪惡的事情都忘掉吧。 羽島花鈴無數次地暗示自己,但還是會在每個深夜的時候驚醒。 她總是會做同一個噩夢,羽島剎那得知日坂陽花的死與羽島花鈴脫不了關系的時候,他會用悲哀的眼神看著她,慢慢地遠離花鈴,無聲地痛訴花鈴,將她扔在一個封閉的空間。 醒來的時候會急促地喘氣,捂著自己的心臟,慶幸著還好是個夢。但還是會忍不住去剎那的房間偷看他,心想他是不是真的拋棄自己走遠了。 打開那扇門,看見剎那睡得真香,但睡姿很差,就會安心下來,替他蓋好被子。 這樣的折磨,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花鈴從未睡過安穩的覺,對她而言,隱瞞是個多么大的重擔。 所以,在她決定把真相說出來,為了保護受傷的哥哥而說出來時,她早就心如死灰。 和料想中的一樣,她和剎那的關系真的疏遠了很多,她再也看不見她最喜歡的哥哥的模樣,留給她的,只是冰冷的面孔,和僵硬的話語。 只是那種寂寞與痛苦,帶給她的沖擊遠比想象中的煎熬。 每天每夜,等待哥哥回來,用心去做晚飯,在哥哥的門外偷看哥哥的樣子,每天深夜想要去給他蓋被子,又因為害怕而退縮,每天早上起床想捉弄他,又害怕他會對自己冷漠。 她想要的,只不過是能夠陪在哥哥身邊。 難道只是這樣,都不被允許么? 最后,花鈴打了通電話。 “結衣姐,我想要委托你。” 被黃昏的余暉所染紅的部室,傳來一陣檸檬紅茶的芳香,整齊有序的雜物柜里,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精致的鋼琴坐落在窗邊。老舊的櫸木桌上,擺著三個可愛的茶杯。 這里就是哥哥的歸宿么?同時也是結衣姐和小惠姐的歸宿。 “花鈴meimei,我們來聽你的委托了。” 花鈴坐在宮城和相澤的對面,有些不安,她抬起恐懼的眼神,看著相澤。 原本只是想委托一個人,沒想到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那個……花鈴meimei,不要緊的。那天的事情我沒有在意。而且,我也已經輸了……” 暑假的時候,花鈴曾威脅過相澤惠,讓她不要接近剎那,明明自己充滿敵意,她卻毫不退縮,現在還不計前嫌。 花鈴稍微能夠明白,為什么這樣的人能夠一直保持著單純的心待在她的哥哥身邊了。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嗎?” “沒什么,宮城學姐不必在意啦!” 相澤慌慌張張地揮著手,看上去很蠢很呆,但給人的感覺很親切。 “對不起,小惠姐。” “所以說,沒事啦……咦?小、小惠姐?” 連反射弧也是慢一拍。 花鈴心想,相澤對她的哥哥而言,或許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現在,坐在眼前的,是羽島剎那最珍惜的人,如果是她們的話,說不定可以拯救自己。 “我想委托你們,幫我和哥哥和好……” 于是,她開始說了,從第一次有意識以來,與羽島剎那這個不可思議的男孩子之間的故事。 屬于他們兄妹的寶物。 ———————————————— 宮城和相澤的演唱結束之后,剎那本想奔向她們身邊,卻被她們拒絕了。 “羽島君,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陪在花鈴meimei身邊吧?” “就是就是!羽島學長,花鈴meimei很需要你哦!” 剎那回頭看了眼眼圈紅紅的花鈴,剛才擁抱她的余溫尚在,感動的心情在醞釀。 “謝謝你們……” 雖然是句十分單薄的道謝,剎那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述現在自己的心情的詞藻了。 于是,他重新握住花鈴的手,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離開嘈雜的體育館,往寂靜的社團大樓五樓——奇葩社的活動室走去。 陽光正好,老舊的櫸木桌上閃爍著點點光粒,三個可愛精巧的茶杯緊挨在一起。 “哥哥,你還記得么?” “什么?” 花鈴坐在位置上,輕輕觸碰那個熊貓圖案的茶杯,那是剎那的杯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文化祭么?” “笨蛋,我不是說這個啦!” 一如既往的花鈴,熟悉的語氣。 “難道是和好紀念日?” “啊,這個可以有呢……不過我說的不是這個啦。真是的,哥哥果然忘了。” 花鈴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倍感珍惜地放在胸口上,然后抬起溫柔的視線。 “今天是你的生日。” “啊?” “果然忘了呢。” 這個時候,剎那猛地醒悟過來。 今天是九月十二號,是他處女座的生日,明明去年都還愉快地度過,沒想到居然連這個都忘掉。 “是呢,還有生日這回事啊……” “嗯,哥哥的生日我一直記得。” “可我自己都忘了。” 剎那苦笑著撓了撓自己的頭。 這段時間,因為經歷了恢復記憶時候的絕望。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宮城和相澤身上,以及和花鈴微妙的關系上。 與她們度過的美好時光,與她微妙的壓力,讓剎那不知不覺忘掉了許多重要的事情。 “也就是說,我又長大了一歲呢。” “不只是這樣哦。” “嗯?” 花鈴起了身,笑瞇瞇地走到剎那面前,微微踮起腳,她的臉色無比紅潤,似乎在籌備什么,似乎在猶豫什么,因為毫無防備,剎那沒能反應過來。 “這是禮物哦,僅僅只是禮物。” “為什么要強調兩遍……咿!” 話音未落,花鈴已經迫不及待地靠過來,瞇起眼睛,在剎那的額頭上留下了溫暖柔軟的印記。 ! “花花花花花鈴!你干什么!?” “吵死了!動靜不要那么大啦,所以說只是禮物而已。” 柔軟的觸感只持續了三秒鐘,花鈴便匆匆忙忙地松開了嘴唇,她紅著臉別過頭去,雙手交握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額頭……” 剎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被花鈴親吻過的痕跡有些濕潤,一想起剛剛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剎那的臉變得無比guntang。 他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親吻,雖然只是額頭,雖然還是自己的meimei! “就、就算你這么做!我也不會變成妹控的,你這個邪惡的計劃已經被我看穿了!死心吧!” “誰、誰要你變成妹控了!你這個白癡!” “噗!” 親吻之后就是一個上勾拳,被擊中的下巴留下一個紅紅的印記,雖然力道控制到最低,但剎那還是晃了半天才穩住身體。 “就說了是禮物了。” “誰的生日禮物會送這個啊?” “戀人?” “你是我meimei。” “說的也是……” 花鈴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不過,能和meimei恢復以往的相處關系,剎那已經滿足了,能夠看到花鈴多變的表情,被她熱情地揍,他就滿足了,即使這就是生日禮物,那也一定是生日禮物。 但,似乎還不只是這樣。 “那個啊, 哥哥,我有話對你說。” “墨跡的樣子根本不像你,有話就直說唄。” “不是的……這不是一般的話。” 花鈴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做好心理準備般進行了三次深呼吸,眼神中浮現出擔憂的色彩。搞得剎那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其實,我還有一件秘密藏了很久,這件事情哥哥不知道,我也是無意識間發現的。” 窗外的風輕輕吹拂而過,柔和地撲打在剎那的臉頰上,他感到一陣涼意,不停地搓自己的手臂。就在這時,花鈴終于下定了決心,輕輕張開嘴唇。 “哥哥,那個啊、其實呢……我和你并不是親兄妹。” …… 剎那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結果花鈴語氣堅定地重復了一遍: “我和哥哥你,并不是親兄妹噢。” “什……” “果然……哥哥不知道這件事情。很小的時候,有一次我在爸爸和mama的房間里玩耍,不小心打翻了一個很寶貴的盒子,里面掉出各種各樣的東西,我害怕被爸媽責備,于是匆匆忙忙的把東西收拾好,結果發現了一張離婚證件和再婚證件……爸爸本不是我的爸爸,而是哥哥你的爸爸。mama本不是你的mama,而是我的mama……我們是再婚家庭哦。” “等等!花鈴,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剎那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忙扶著桌子,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身體。 “是真的噢。” 盡管花鈴露出堅定的目光,剎那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那算什么?親密無間的兄妹居然不是親兄妹,他和花鈴相處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沒發現這件事情。 難道對剎那而言,花鈴原本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女孩子么? “我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哥哥,然后重新和哥哥一起生活……” “花鈴……” “小時候的我,發現這個秘密的時候,一直很害怕。雖然很小,但我也明白那意味著什么,如果是再婚的話,我和哥哥就沒有血緣關系了。那樣的話,或許哥哥就不是我的哥哥了,因此,我一直不敢說出來。” “你連這件事情都藏了那么多年么……”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哥哥離我而去……后來,再長大一點了,意識兄妹是無法結婚之后,我又覺得慶幸。” “慶幸……花鈴,你不會……” “沒錯哦。” 花鈴泛紅著臉,露出傷腦筋的笑容。 “雖然很蠢,但我確實喜歡哥哥你,并不是兄妹間的喜歡,而是……成為戀人的喜歡。” 花鈴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后,或許只有她自己聽得見,或許那不是該讓剎那聽見的話。 “哥哥你也許沒發現,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后,雖然性格和外貌都變了很多,但你依舊會對重要的人溫柔,會不顧一切地保護重要的人。這一點,我很憧憬,我憧憬這樣的你,喜歡這樣的你。” “對、對不起,我已經沒有意識到,因為……” 剎那只是把她當作meimei看待,一個無比重要,超越血親關系的meimei。 所以,這樣的真相,他難以接受,但如果這就是事實的話…… “花鈴,我喜歡的人是宮城結衣。” “我知道的哦。” 帶著nongnong的鼻音,花鈴一顫一顫地說出口。 “就算待在身邊的不是結衣姐,也永遠不會是我。” “花鈴……” “因為我啊,打從禍害了陽花姐的那一刻開始,就喪失了喜歡哥哥的權利。” “才沒有那回事!” “即使是哥哥失憶的那段時間,即使和哥哥努力創造許多回憶,我還是沒有把真相告訴你,也沒有跟哥哥表白過。正因為是贖罪……” 剎那懂了。 原來,花鈴也一直在還債。 “花鈴,已經夠了,足夠了!全都放下吧。” “哥哥……” 剎那忍不住用力抱緊她,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就像小時候安慰愛哭的她一樣,他一遍又一遍,用小聲溫柔的話語說著: “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不管是不是傷害過陽花,你都是我最重要的meimei。雖然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但我們這些年來創造的關系、回憶,絕對不會白白浪費!” “嗯……最喜歡你了,哥哥。” “要是沒有你這個meimei,我根本一無四處……” “才沒有那回事……” “正因為是花鈴你的存在,才讓我一步步成長起來。” 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剎那就不忍心松開手,也更加清楚的明白,是花鈴的陪伴,讓他有了今天。 他對花鈴的虧欠,太多。 “我只要哥哥在就好了,不管哥哥喜歡誰,不管哥哥將來和誰在一起……我都永遠支持你。” “謝謝你,花鈴。” “該說謝謝的明明是我啦!笨蛋哥哥!” 花鈴輕輕地錘了下剎那的胸口。 “如果我的哥哥不是哥哥你的話,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我啦!” “嗯……” “吶,哥哥,能陪我去一個地方么?” “不管是哪里,我都陪你。” 松開了剎那的懷抱,花鈴抬起濕潤的臉,鼻子變得紅紅的,眼睛也哭腫了,即使如此她還是揚起了笑容。 他們離開了社團活動室,離開了社團大樓,從嘈雜的人群中穿梭而過,至始至終,剎那都緊握著花鈴的手,以免自己的meimei走丟。 初秋的清風愜意十足,泛黃的落葉輕輕卷起,長長的坡道下,盛滿了枯葉,遠在熱鬧中心之外的小路上有些靜謐。 剎那陪著花鈴,慢慢走到坡道腳下,再回過頭來仰望長長的坡道。 “吶,哥哥,我決定了。” “什么?” “明年,我也想報考這里。” 花鈴緊握著拳頭,堅定地看著朝霧高中的牌子。 “啊?我說你,做這個決定得和爸媽商量一下。” “沒關系的,就算他們拒絕,我也會頑固抵抗到底。” 以花鈴的成績,要考上這里輕而易舉,但比起這個,應該還有更好的選擇,簡單來說,這里一開始就不該是花鈴的最終選擇。 而且,父母是通情達理之人,如果花鈴堅持這么做的話,他們一定會答應。只是,剎那無法想象平日里比較敬畏父母的花鈴會和他們吵架的樣子。 “哥哥,至今以來,小學和中學,我都是追隨著哥哥的腳步選擇的,但這一次,我是靠我的意志選的。” “不是因為害怕寂寞才來找我么?” “不是啦!雖然也不否認有這一小部分的原因……” 花鈴嘟囔著別過了臉。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想在這里邂逅。” “啥?” “哥哥,你在這里認識了結衣姐和小惠姐這么棒的人。所以,我也抱著一定的希望……”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會支持你的。” 的確,這所學校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對過去的剎那而言,或許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但現在不同了,他在這里邂逅了兩位重要的同伴,僅僅是這樣,就已經很重要了。 “認識了結衣姐和小惠姐的哥哥,真的變了好多呢。” 看著剎那的臉,花鈴就像在懷念過去一樣,輕輕松了口氣。 “真高興啊……哥哥已經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說什么呢,雖然……有段時間受你太多照顧了,但怎么也應該是身為哥哥保護你才對吧。” 花鈴說得對,沒有遇見宮城和相澤的剎那,確實在花鈴的庇護下過著每一天,即使如此,剎那也不想承認這一點。 “不管怎么樣,從明年三月份開始,我們就是學長和學妹的關系咯。” “事情還說太早了,你未免太有自信了。” “我現在就有足夠的信心回去說服老爸老媽。” 說著,花鈴便邁開腳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剎那本想跟上她的腳步,卻被她攔了下去。 “哥哥就不用先回去了。” “咦?為什么?” “學校里還有你想見的人吧?” “……” “一定,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完才對。所以,哥哥就快點回學校吧,回到那個地方……” 花鈴目光溫柔地看著剎那。 “回到屬于你的歸宿。” 這一次,剎那沒有跟上花鈴的腳步,花鈴也沒有停下來。 已經結束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無奈,才剛剛畫下句號。啟程的新一天,也許還有更多困難在等著,但是現在,稍微停下來吧。 已經不用擔心了。 看著花鈴慢慢離去的背影,不知不覺,剎那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花鈴……” 對著那個背影,一遍又一遍的道謝。 等身影消失在視野之后,剎那深吸一口氣,堆積在內心深處的那一種感情開始萌動。 他擦了擦鼻子,回過頭去,站在坡道腳下,望著長長的坡道,望著社團大樓五樓角落的那扇窗戶。風正輕輕吹動窗簾,仿佛是在對剎那說。 有人在等你。 等著我…… 等著,馬上就過去,馬不停蹄地跑過去! 腳底一熱,鼻子用力一吸,剎那睜大了眼睛,就在這時,校內的某處,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煙花的身影相隨,黃昏的余暉沿著坡道灑落下來,剎那憑著感動的心情,像個笨蛋一樣發出了吶喊。 “啊!!!” 吶喊聲被煙花綻放的聲音所掩蓋,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動起來,朝著坡道上坡跑去,朝著那個‘歸宿’前進。 等著,馬上就到了! 馬上就能見到她們了。 一想到這一點,剎那不禁感到喜悅,比起喝超大杯的翡翠檸檬還要幸福,比吃超級黃金菠蘿面包還要幸福,那是剎那不敢想象的幸福。 他想念檸檬紅茶的芳香,他想念那臺黑漆漆的鋼琴,他想念擺出呆萌表情看著某樣東西發呆的相澤,他想念整理委托報告時露出開心笑容的宮城,他想念那張老舊的櫸木桌。 那里充滿了他所熟悉的味道。 想著想著,剎那的眼睛開始模糊,有什么guntang的液體正在醞釀。 真的……好奇怪啊…… 明明只是分開一會,明明過了今天,明天還能再見,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很久,一起歡聲笑語的日子,明明還很漫長。他還想捉弄相澤,他還想博宮城開心,他還想接下更多奇葩的委托。 可是,現在這一刻,他忍不住熾熱的心情,那種強烈想要見到宮城和相澤的心,要比任何一刻都要重。 跑進校門,差點絆到腳而摔倒,剎那用力穩住平衡,沒有絲毫停頓繼續跑,生怕晚一秒她們就會消失不見。 文化祭還在繼續,熱鬧的一天正在接近尾聲,煙花的聲響不停,一聲聲巨響,猶如剎那此刻的心情。 跑進社團大樓,直奔五樓,他看見正在各個社團之間跑來跑去的式部等學生會成員,他看見一群頭上綁著‘中二病’‘蘿莉控’的奇怪學生圍在靈異社門口,里面傳來了節草大喊‘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奇葩社諸位,收到請回答!’的聲音。 跑到四樓,和神情嚴肅的矢澤四目相對,與走在走廊上的須藤對上視線,兩人看著滿頭大汗的剎那,只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終于,馬上就要到了呢…… 熟悉的風景過去之后,迎來的,是冷清的社團大樓五樓,雖然看不見其他人的足跡,雖然沒有一絲文化祭的味道。但剎那能夠感覺得到,在走廊盡頭靠左邊角落的那個部室,正在呼喊著他。 “宮城!相澤!” 剎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奮力跑過去,猛地拉開那扇門,看也沒看便大聲喊出她們的名字。 …… “果然來了呢。” “沒有白準備,本來還有些擔心,哈……宮城學姐真的很清楚羽島學長呢~” “咦?這是怎么回事?” 桌上擺著一個三人吃還顯得大的蛋糕,插著八根蠟燭,周圍布滿了檸檬和甜瓜,精巧的甜瓜板子上刻著‘羽島剎那’四個字。 “就是那么一回事,羽島君,今天是你的生日,沒錯吧?” “是花鈴meimei告訴我們的哦。” 散發著檸檬芳香的部室,即使掛著不高興表情,仍然揚起笑臉的宮城。長及雙肩的單馬尾輕輕晃動,雙眼發亮的相澤。 就是這里了。 “咦?學長,為什么你哭了啊?” 相澤一下變得驚慌起來,一旦碰到不知所措的情況,她就會不停地揮動雙手。 “真的呢……羽島君,沒事吧?” 宮城也露出了擔心的眼神,她站起身來,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剎那,但手只是停留在半空中,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停了下來。 “學長,難道是平地摔的時候摔倒鼻子了么?” “我才不像你!” “咦!?為什么學長會知道我的事情!好、好厲害!” 相澤真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難道又在獨自承擔什么……” “才不是那回事啦!這是汗水啊汗水!你看,我是跑過來的。” “噗,原來是這么一回事。羽島君,流汗了呢。” “吵死了……” 剎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即使頂著紅腫的眼睛和紅腫的鼻子,他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剛才是跑過來的,所以才會有汗水’。 “那么,羽島君,你有什么對我們說的話么?” 宮城少有的得意起來,她挺起了胸脯,像個小孩子一樣臉上掛滿了興奮。 “謝謝你們……” “欸~太小聲啦,聽不見~” 相澤戲謔地看著剎那,故意把手比在耳邊,作出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就說了,謝謝你們!” “噗嗤~傲嬌起來的學長,好可愛啊……” “相澤,可愛這個詞形容身為男生的我一點都不貼切。” “帥氣?” “這個可以有。” “哇,學長真的能夠恬不知恥地認同欸!” “不過,真的很感謝你們……那個,生日禮物。” 那首歌,不只是為了修復他和花鈴之間的關系,同時也是為了剎那的生日而準備的,真虧他們一直待在一起,剎那居然沒有察覺到。即使是破綻百出的相澤,這一次也很努力,沒有讓剎那產生疑惑。 她們真的,為了這一天準備好久,努力了好久…… “好了,壽星要許愿才行。” 相澤推著剎那的后背,把他帶到屬于他的位置前坐下來,桌前放著熊貓圖案的杯子,里面早已盛滿了檸檬紅茶。 “羽島君,你想許什么愿望呢?” 宮城雙手捧著下巴,倍感興趣地問道。 “我希望奇葩社三人能夠永遠在一起。” “啊!學、學長,不行啦!如果說出來就無效了。” “欸?” 相澤一副大事不妙的樣子,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愿望應該在心里默念才是!如果說出來的話,不就沒意義了么……” “哦,似乎有這么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反正我也不信神。” “就算是這樣,也得虔誠的許愿!” 沒想到相澤對這方面的講究這么執著,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剎那忍不住笑出了聲。 “放心吧,就算不許愿,我們三人也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嗎?” 宮城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悲傷,但那之后,又重新揚起笑臉。 “是呢,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那樣的話,學長就換個愿望吧!這一次一定在心中默念。” 相澤在嘴邊比出了個大叉。 既然這樣的話…… 剎那想了一會,重新許下新的愿望。 在相澤可愛的執著下,剎那不得不擺出基督教徒禮拜時的姿勢,用心地閉上眼睛。 ——希望宮城的身體能早日恢復健康。 ——希望相澤能夠一直保持這份單純與可愛,然后,總有一天會獲得幸福。 據說,愿望用心許的話,就一定會實現。剎那本不信這些,只相信科學與現實的他,在過去的生日上也很少做這種儀式。 但這一次,剎那有一種很快就會靈驗的感覺。 “許好愿了么?” “小惠……許愿的時候不能去打擾哦。” “噢!學姐說得對。” 他聽見相澤用力按住嘴巴的聲音,也能夠想象出宮城一本正經指摘相澤的樣子。 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情況和他想象中的不無差別。 看來‘宮城檢測機’的等級,已經到達頂峰了。 “那么,終于可以吃蛋糕了!” 說著,相澤已經掏出了叉子和刀子,看來早就準備好了。 與此同時,部室的門拉開了。 “還好,來的是時候,沒有錯過美味的蛋糕。” 走進來的,是穿著中年女性衣服,還一臉游刃有余的吉田。 “居然還要和校外人士打交道,真是累死了。話說,生日快樂啊,羽島。蛋糕我也可以吃吧?” “好隨意的祝賀……不過,請便。” 吉田小聲地說了句‘太好了~’,然后一臉壞笑地鉆進來,比起相澤先一步吃了一口蛋糕,結果相澤不滿地敲起叉子。 “真過分!老師,我想吃第一口來著!” “又不是小孩子了,就別為這個爭來爭去啦。” “你還不是大齡……唔!” 宮城及時捂住了相澤的嘴巴,避免了一場戰爭。 “好過分啊!羽島親!我明明向這里發送求救信號了。” “沒人來……” “……靈異社,大危機。” 剎那還沒來得及吐槽‘鬼才聽得見’。節草和天上天下已經聞著味道跑進來。 “哇,蛋糕!” “好好吃……” “……也想吃。” 三人還沒過問剎那就迅速拿好叉子和盤子準備下手。 奇葩社一時之間變得熱鬧起來。 “真過分啊,羽島親,有好吃居然不叫咱。” “你們又不是奇葩社成員。再說,有了粉絲不是應該很開心么?” “啊!你一說起那個!聽我說哦,那群死變態啊……” 即使吃了蛋糕,還是堵不住節草的嘴,她又開始喋喋不休,將那本應無聊又普通的事情裝上中二病的偽裝,講得繪聲繪色。 緊接著,式部手里拿著厚厚一堆資料,臉上掛滿了職場青年的成熟表情走了進來。 “宮城同學,關于歌曲《絆》的問題,輕音社想申請與你們聯動……嗯?好多人……而且還有蛋糕啊。” “喔?學生會長也來觀摩啊,今天是羽島的生日,先留下禮金再吃蛋糕,來了就別想什么都不做就走出去。” “老師,您現在的發言有些不妙啊……” 式部尷尬地推了推眼鏡。 “不過,是羽島同學的生日的話,我也姑且道一聲生日快樂好了。” “謝謝。啊,還有,禮金的問題不用給吉田老師。” “畢竟羽島同學也不是那種人。我相信你。” “直接給我就好,給吉田老師的話會私吞的。” “把我的感動還給我!” 手里的資料被窗外吹來的風卷起,式部一個激動,來不及抓住吹走的資料,他的腳被天上天下抓住,結果摔了個四腳朝天。 眾人大笑的聲音在活動室內回蕩,資料在室內飛舞,暖和的日光落在櫸木桌前。看著這副景象,剎那的心暖暖的,不知不覺被塞進更多的心情。 “式部會長也會摔倒啊。” “喂!相澤,不許叫我以外的人為‘學長’啦!” “快來人把式部這家伙的蠢樣拍下來,日后好威脅一下!” “老師!請說出符合您身份的言論!” 曾經,他也只是坐在角落里,羨慕地看著這樣的場景。 如今,這樣的場景發生在他身上。 她也好,她也好,他們也罷。 愉悅的笑聲,滑稽的摔姿,一切都顯得那么耀眼。 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閉上眼睛,假裝打哈欠,也不需要悶著頭,假裝睡覺。 因為,他就在這里。 花鈴說得沒有錯。 邂逅,就是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