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_分節閱讀_154
※※※ 蒲團上的宇文離是被婢女搖醒的。 “公子,公子!”婢女輕輕搖晃宇文離,被宇文離一手甩開了。 “什么,何時了?”宇文離剛從酒勁里緩過來,不知自己下手的輕重。婢女吃疼了,哆哆嗦嗦地從角落里爬起,說道:“申,申時了,公子?!?/br> 宇文離覺得自己略有失策。他在碰劉念白的時候,太過膽怯,每每想加深的時候,都需要喝酒助膽。結果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到了哪一步,只是覺得似乎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情。 天都快黑了,劉念白也不見了。 他早醒,不辭而別,大抵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宇文離撐著身體下了亭閣,望向遙遠的城門方向。 他或許是還沒夢醒,看周圍的人都覺得模模糊糊,似乎疊上了幻影。 他的戀人在哪?哦,他的戀人在夢里。 而這里只剩下被拋棄的自己而已。 ※※※ 他心里被虛幻的記憶填得滿滿當當,甚至沒注意到外頭有人慌慌張張地奔進來。 宇文離將手邊的詩文都拂開了,展平一張紙,嘆了口氣。 他是該作畫,還是作詩?此刻總想作些什么,來驅趕郁躁的心氣,結果卻是使內心更煩悶了。 “公,公子。”門外那人好不容易緩過了氣,只覺得聲音也不是自己的了。 宇文離朝他抬手,讓他說下去。 “那,那建康詩人,”門外報信的眼見著宇文離臉色劇變,抬頭看向他,被駭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他……” “快說!”宇文離擲下毛筆,喝道。 “他,倉皇出城,不慎跌下山崖,死了!” 宇文離還盯著報信的人看,似乎在等他繼續說話。過了小一會兒,他才猛然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么。 報信的見他明白了,立刻一拱手,快速退出去了,沒多嘴一句。 宇文離剛想問是何時,卻猛然發現門邊已無人,而外頭的天已經黑透。 ※※※ 一個人活著會是很漫長的。 死則是瞬間到來的事情,死了就是死了。 此后,活者各自黯然,死者逍遙自在。 說死者不負責任,未免太不認真。可要說他們沒有虧欠,是不可能的。 說到底,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就會兩相虧欠,彼此拉扯千年之遠。 ※※※ 宇文離死的時候,又是一個冬天。 所以說,他是被凍死的,也無不可。他就拿著杯冷酒,坐在草亭中,披著婢子帶給他的裘衣,蓋著雪,逐漸死去了。 他感覺不到冷,就像那年開春時他感覺不到暖一樣。 四季都失去了溫度,慢慢離開的是顏色。周圍人都能感覺到他在逐漸變得遲鈍,就像數月間,突然老了三十歲,頭上也長出了銀絲。 婢子去給他送飯的時候,人已經僵硬了。手里一杯冷酒還未動,牢牢地端在手里,上面覆著一層薄雪。 手邊有一張紙,只畫了一個淺淺的輪廓,看不清是哪個男子。 質子府上下都自以為這是那個誰,可這未必就是那位。真正的答案只有雙目微闔,似睡非睡的宇文離知道。 而婢子早就忘了他最后說過的那句話是什么了。 ※※※ 如何精獨自坐在黑暗里,盤著腿,眼見著周圍的符咒流開始活動了起來。 它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張燈終于“死”了,所以鼎內的靈氣自動重組,馬上一個新的輪回又在等著他那倒霉主人。 不過這次,如何精抬起了手腕,止住了流動的靈氣,將其導入自己體內。 刻在他身上的符咒立刻從黑變亮,黑衣下的胳膊都發出了刺眼的金色光芒。 如何精咬著牙截斷了目力所及的一切靈氣,并打開了連接張燈魂魄的通路。他能感覺到自己那小小的身軀似乎要漲裂,就在下一秒,他會立刻變成碎片。 但是青鬼告訴過他,除非半個仙靈界的靈氣都降到他身上,不然他永遠不可能吸飽。 原本煉制之時,青鬼就特意挑了千年少見的無能廢柴,因為太過無用,任何東西靠近時都會變成呆傻蠢笨之物。 而用這如何木做出的寶器,自然是會下意識攝取靈氣的,因此作為儲存器皿就再好不過了。 大概是他用的方法不對,如何精能感覺到他身體中還有大量的靈氣漏出。 不夠,遠遠到不了青鬼所提出的標準。如何精急得滿頭是汗,眼見著張燈的魂魄要蘇醒了,卻做不了什么事。 “穩住,我來。” 忽然,有人從他背后的黑暗中伸出手,扶上了他的肩膀。 如何一驚,轉頭望去。可這一望之下,他也差點被對方手上的光給閃瞎了——這人早已結好了法印,已經開始了疏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