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林幾木的老家是一個還沒有文明開化的小鎮(zhèn),說是小鎮(zhèn),其實以前不過就是一個小村子,南方習(xí)慣把房子搭的高一點,但說到底都是土房,老早的時候連廁所都是半馬桶半茅廁式的,之所以說是半馬桶半茅廁式,是因為坐的地方是馬桶,卻沒有接下水道,而是直通糞便池,需要定期有人往外挑糞。廁所的小門聯(lián)通戶外,這是一塊可有可無的遮擋物,單薄的一小片木板連身高稍長一點的長輩的頭都遮不住。 “老宅該翻新了?!边@是林幾木回到家后說的第一句話,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只盯著廁所門,十月的天氣還沒有完全冷下來,走進(jìn)一點就可以聞到里面的臭味。 按照老家的規(guī)矩,喜酒本來應(yīng)該在男方的家里吃,但林幾朵的丈夫是外地人,在這里沒有親戚也沒有家,林幾朵就奇怪了,一個如此落后的偏遠(yuǎn)地區(qū),怎么會有外地人選擇在這里定居,肯定不是犯了什么事情,就是欠了別人的錢。 林幾朵也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婚禮辦得簡約,而且就和林幾木猜測的一樣,他們沒有領(lǐng)證,也沒有領(lǐng)證的打算。 舅舅和親戚在里屋打牌,沒有撈到牌的剩下的親戚圍在旁邊看,熱熱鬧鬧地聊著天。林幾朵在廚房幫舅媽打下手,林幾木在外面的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老電視機(jī)估計上了年紀(jì)了,是那種掛著長長的一根天線往房子外面伸的,頻道也只有中央臺,林幾木有點心痛舅媽,鄉(xiāng)下婦女連夜間八點檔婆婆mama的電視劇都看不了,人生還有什么樂趣。林幾朵的丈夫就坐在她旁邊挺遠(yuǎn)的地方,兩人各占據(jù)了客廳的一個角落,林幾木百無聊賴地?fù)Q著臺,從洗發(fā)水廣告聽到電飯鍋廣告。林幾木的丈夫就在旁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動都不動。 他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男人。但是只能說是看起來很老實。他雖然是外地人,但和鄉(xiāng)下的其他男人一樣長著一副沒有出息的面孔。雖然不高但是身板很壯,難得冒出的幾句話中氣十足??吹贸鰜碇辽偕眢w健康沒有問題。 林幾木想到林幾朵小的時候可是暗戀班草的女人,雖然那個班草現(xiàn)在也長殘了長胖了,但是在小時候她們的心里還是挺帥挺高大的一個形象,跟現(xiàn)在坐在沙發(fā)另一邊的男人的形象簡直是天差地別。 “飯好了,木木,來幫忙端一下。”舅媽在廚房里叫她。 來來回回擺了一大桌子菜,連舅舅地窖里的酒都擺上了桌,但今天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幾個童年間林幾木就有印象的老鄰居,和老鄰居的孩子以為,親戚沒有幾個人。老鄰居的孩子也長大了,不是以前抱在懷里的模樣,變得淘氣的滿地走,臟兮兮的用手抓沙子堆土堆,林幾木望著地上隆著的土堆,那也是她小時候堆土堆的地方。 林有鳳是飯都上桌了才急急忙忙從外面趕過來的,她看到林幾木的時候愣了愣,眼神輕飄飄地從她的腦袋上頭瞥過,卻并沒有搭理她,而是轉(zhuǎn)頭去看正在廚房收拾的舅媽,笑呵呵地說:“不好意思啊,今天手氣好了,就多打了兩圈牌。” “贏了多少???”有鄰居問她。 “小錢小錢,塞手指縫的,買菜都不夠?!敝欣夏陭D女對金錢的謹(jǐn)慎在林有鳳這里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不過林幾木確定她也沒有贏多少錢,如果贏了大數(shù)目她現(xiàn)在就對今天的牌局閉口不提了,好像生怕有人找她借賬似的。 “都來了就坐下吃飯吧?!本藡屚O率掷锏幕?,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開始招呼客人。舅舅和林幾朵的丈夫也立馬起來,從四處抽出來家里的椅子,里屋床邊的,書房里的,還有倉庫里折迭的兩把,擺在一起才夠客人坐的數(shù)目。 鄰居和親戚都坐了下來,林有鳳繞到離林幾木八桿子打不著的地方坐下,頗有一副不認(rèn)識她的架勢,林幾木也懶得理她,轉(zhuǎn)頭問幫親戚盛飯的林幾朵:“阿婆呢,不來吃飯嗎?” “阿婆早就不下地吃飯了?!绷謳锥浠卮鹚?,“在小屋里面躺著呢,呆會兒盛點飯你給她送過去?!?/br> 鄰居親戚長久不看見她,倒也沒有人問起來她,可見她小時候就是個討狗嫌的,現(xiàn)在也沒人搭理。 “木木在學(xué)校一切還順利吧。”這句話好死不死居然是林幾朵老公問的,他還偏偏學(xué)林幾朵叫她“木木”,惡心得叫人起雞皮疙瘩。林幾木知道他是看一桌子的長輩沒有人搭理她,想從她下手拉攏,可剛剛在客廳也沒有見他跟她講過一句話,現(xiàn)在才開始客套就顯得有奇怪又尷尬的。 “順利,還不順利,家都快忘了長什么樣了?!绷謳啄具€沒有來得及搭茬,林有鳳就快速把話頭接了過去,可見她真是不放過每一個來惹她的機(jī)會。 林幾木抬頭看了她一眼,本來想忍的,但看到她像準(zhǔn)備戰(zhàn)斗的公雞一樣昂首挺胸地瞪她,就覺得自己忍不住了。站起來往碗里夾了好多菜,然后抱著碗在親戚鄰居詫異的目光中丟下一句:“我去給阿婆送飯”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 今天沒有徐先生劇場,今天是神秘的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