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沙華
清風找辛沅的時候,兩人隔了一條忘川。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渡過去的,忘川水有灼燒不屬于地府的一切的力量。 清風不敢過去,只好隔著忘川,揮著手,向河另一邊的辛沅喊,“辛沅,你怎么過去的,快點回來!” 他看見辛沅僂著身子跪在地府之門面前,心里很著急。 她本體本就受了重傷,又和歸一打了一架,還掏出了她的…… 唉,清風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喚道,“辛沅,你快過來。” 辛沅敲了很久的門,可沒有人應她,聽見了清風了叫聲,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清風!相公就在這里面對不對 人死后都過忘川的對不對 他就在里面等著輪回對不對!” 清風沒聽見辛沅的話,只看見她嘴里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他就在這里,他在這里等我。”辛沅無力地跪在地上,喃喃自語,傳出的聲音,風輕輕一吹就消散了 “這可怎么辦啊!”清風在忘川邊走來走去,想往前踏一步又被忘川燃盡的能力逼退,一個人焦急不已。仙君還沒出關,就差那么一會 ,就差那么一點時間,等仙君出關他就可以交差了! 結果出了這等子事。 殺佛,辛沅一個小妖怎么承受得住佛的處罰。 “辛……”等清風再叫時,他就感覺像是有一陣風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攥走,等他反應過來,他人就忽然飛到了忘川對面,而且完好無損地站在了辛沅身邊。 清風驚訝地看著帶他過來的人,啊不,是魔。“你……怎么也可以……” “快告訴她,離垣會再次轉世!”莫渝松開清風的領口,聲音低沉地可怕。 清風反應過來,看見身邊手臂被燒得快要脫了一層皮的辛沅,心里驚了一驚,連忙用手指探了一下她的脈搏,說道,“辛沅,你怎么那么慘,你不知道自己本體有傷嗎?你把元氣都輸出去了,自己怎么辦” 莫渝眼睛朝清風一凜,空氣都像是要凍結一樣。他就地打坐,開始給辛沅灌輸自己的元氣,一邊輸氣,一邊冷聲問,“她本體怎么傷了” “這……這……”清風有些支支吾吾,不敢回話。 莫渝嫌棄地緊皺眉頭,但先下那個還不是最重要的,這個女人,現(xiàn)在在用□□的疼代替心理的痛,“你還不告訴她,離垣會轉世!” “哦哦。”清風連忙彎下腰,小心地對辛沅說,“辛沅啊,你的相公是人,人就會轉世,咱們去外邊等他好不好”他怕她又受刺激,所以說的很小聲。 一百年前,墨離離世的時候,辛沅的哭聲威力太大,把九重天上神霄玉府的鐘鼎都震碎了,這次他不想讓她又破壞了什么東西。 聽到清風的話,辛沅抬起頭,紅著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問,“相公就在這里啊,他就等著我去見他,清風,你去求求仙君,讓他把門打開好不好” 清風瞪大雙眼,驚訝不已,辛沅怎么知道他的上司和地府有關系! “別藏,告訴她!”莫渝重聲道。 清風又驚訝地看著莫渝,只好如實說道,“且不說仙君尚未出關,就算出了,這門他也打不開。地府的門關著各種飄忽不定的死靈,你我,還有他——”清風大著膽子指了指莫渝,道,“我們這種活的生靈,是進不去的。” “進不去……”聽到這話,辛沅越想越絕望,越想眼淚就不住地往外冒。 她失去過一次,還要再失去一次么?今后又有多少次可以失去的。 “啊啊啊!辛沅,你別哭,你你你腳下在燃燒!”清風驚叫道。 “辛沅,你振作一點,你要是死了,你們倆永遠也不可能再見面!”莫渝將手中的元氣更加源源不斷地往她體內輸,可每輸一次,氣就跑一次。 “對!辛沅!你大不了再等他一百年!” “可誰知道,下一個一百年我會找到他!”辛沅絕望地道。 “我,我能找到!離垣轉世后二十三載,他所在的地方會冒紅光……” “紅光”辛沅眼里終于精神了一點,淚水打濕了她的睫毛,問的時候一顫一顫地抖動。 “對,紅色的光芒,墨離二十三歲還沒與你相遇,而離垣二十三歲還沒真正到,但第三世,他絕對可以活到冒紅光的時候,到時候你就可以找到他!”清風篤定道,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肯定,但是覺得自己就該這么說。 “你莫要騙我!” “我以仙君起誓!”清風立誓道,仙君仙君對不起,弟子清風今日斗膽大逆不道一次。 莫渝見辛沅重新有了生機,收回輸氣的手掌,眼神沉沉地看著清風,“你說的仙君……是司命吧!” 語氣極為肯定,且?guī)е恍肌?/br> 清風驚恐地瞪大雙眼,他今天的眼睛已經(jīng)瞪大很多回了,再瞪就要廢了! “他這個司命當?shù)目烧娌辉趺礃印R撬因_我們,我就把他的仙宮給掀了!” “不會,不會,人的命數(shù)不都是由仙君掌握的么”清風本能地立馬道,頗有狗腿風范。不過對象卻是個魔,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晚了,他以后算是沒臉在天宮混了。 “最好是這樣。”莫渝扶起辛沅,低頭看著她,見她已累的都直不起腰卻還在堅持,莫渝心里頭滋味難明,頗為復雜。 莫渝最后還是決定先救回這個傻姑娘,雙手扶著她的腰,輕聲道,“辛沅,你不是想救他嗎?我告訴你一個辦法,等你找著他,就可以為他續(xù)命。現(xiàn)在我先帶你走,行不行” “你……你別想什么歪主意!”為了挽回點仙人尊嚴,清風大著膽子叫道。 “現(xiàn)在這里,就你一個連忘川都渡不過去的神仙,你說,我想做什么,你能拿我怎么辦”莫渝扭頭對清風不屑地說道,說完就等辛沅的回答。 辛沅朝莫渝點點頭,“好,我相信你一次。” 來到忘川,她心中一直盤旋著巨大的悲哀與絕望,她沒有什么別的可以相信的了,所以她只能選擇她想相信的。 清風就這樣遠遠看著倆人就拋下他,縱身渡過忘川,而他只能在地府門的角落躲著忘川不斷冒的熱氣,跺腳干著急。 莫渝抱著辛沅飛過忘川,兩人剛落地,辛沅拉了拉莫渝袖子道,“把他也帶過來吧,他是司命仙君的座下弟子,被我們倆丟在忘川,會讓他以后在仙界難以立足。” 莫渝忽然就盯著懷里的辛沅,不語。 “莫渝”辛沅喚道。 莫渝看著懷里的瘦弱姑娘,抱起來其實一點都不舒服,可有誰會知道,他想抱著她一起渡過忘川水,曾想過多久。 “魔君”辛沅再次喚道。 莫渝盯著辛沅很久后,才道,“好,就憑你說的‘我們’,我去把他撈過來,你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嗯,謝謝你,莫渝。”辛沅虛弱地道,她被莫渝輕輕放在地上,靠在一處石頭旁。 “這就見外了,我去去就回。”莫渝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 辛沅朝他點點頭,然后就見莫渝渡過忘川,連帶起一片紅火的花簇,阻隔著忘川水的灼燒。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不是也像他那樣過的忘川,她忘記了,只知道當時顧不上渾身疼痛,只一心想要過去。 莫渝在忘川上留下一片紅艷的花,開的艷麗、明亮的花朵就像燃燒在水上的火,肆意閃爍,辛沅看著看著有種莫名的熟悉。 忘川河邊,地府之花,彼岸生長。 原來那是彼岸花啊! “仙女仙女”辛沅正想著,耳邊忽然冒出一個細小的女聲。 ———— 等莫渝將清風帶回來的時候,他們看見有一個小毛孩,穿著一身大紅衣裳在辛沅身邊使勁地扇風。 “師父,你還熱嗎?” “師父,你渴嗎?我要不去舀一些忘川水給你喝” “不行!”清風和莫渝同時喊道。 辛沅微抬起下巴看著出聲的莫渝,眼里閃過一絲糾結,后低下去搖搖頭,說,“我不渴,小沙,忘川水不能隨便給人喝的。” “哦哦,弟子知道了。”小沙點點頭。 清風一臉懵,莫渝更是,他不過離開不到兩個鐘頭,辛沅什么時候就多出了一個徒弟。 “辛沅,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小沙……” 辛沅正準備開頭解釋就見小沙自己說道。“師父現(xiàn)在身體不適,小沙就幫師父說,小沙剛剛化成人形就看見了仙女師父。 小沙問了仙女很多問題,仙女都告訴了小沙,雖然小沙也告訴了仙女一些問題,但是感覺還是沒有仙女厲害,所以小沙就拜了仙女做師父,當她座下第一弟子。”小沙一口氣說了很多。 莫渝皺著眉頭盯著小沙,對辛沅說,“可你現(xiàn)在的身體……哪里……” “這位……這位……”小沙指著莫渝道。 “魔君莫渝。”辛沅淡淡道。 “多謝師父告訴徒弟,這位魔君不用擔心,小沙不會拖累師父,還會照顧師父,剛剛師父身體發(fā)燙,我就有一直給師父扇風。”小沙得意地看著清風和莫渝道。 清風看著小不點的小沙,下巴都被驚地掉到地上,莫渝只皺著眉頭說,“我不同意。” “這位魔君,你對我有敵意哦!”小沙道。 辛沅將小沙護到身后,解釋道,“我從前也和她一樣,剛剛降世什么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也很想有人能幫自己,小沙雖是曼殊沙華成精,但脫離了地府,就什么關系也沒有了吧。” 莫渝揪起小沙的紅后領,將人吊起來道,“你怎么知道就沒有關系而且,像她這種曼殊沙華是最虛偽的,你還要養(yǎng)她” 小沙氣極,想蹦起來打莫渝,但奈何法術,身高,力氣都不夠,她只能叫道,“我不用養(yǎng),我只跟著師父就好,你這個妖魔快放我下去!” “哼,我是魔,你是什么”莫渝道。 “我知道你,你從前是也是長在……哎呦!”小沙突然摔了個屁 股蹲。“你就喜歡欺負女孩子!嗚嗚嗚……” “莫渝,別總是欺負人。”辛沅皺眉道。 莫渝剛剛差點嚇出一身冷汗,他沒想到,這個小妖居然知道他的來歷。 清風在一旁看著,看著某人難得露出驚恐神態(tài),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小沙問,“他剛剛那么怕你,他不會……也是彼岸花吧” 小沙正準備反駁,看了莫渝一眼,嚇得把話又憋了回去。“不是,他才不是我們彼岸花那么高貴的物種。” 雖然也有那么一點點關系。 莫渝瞇著眼,盯著小沙看。 辛沅的眼神穿過幾人,落到忘川對面的地府之門,眼里不再像原先那么絕望悲涼。 莫渝察覺到辛沅的變化,但他卻皺起了眉頭,自他把清風帶回來后,辛沅看他眼神似乎便變了。 莫渝忽然轉向小彼岸花精,眼里露出一絲殺氣,然后他便聽見有個聲音問他,“莫渝,你之前告訴我的方法是什么” 莫渝眼神霎時恢復清明,他低下頭看著辛沅,見她正望向地府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