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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黃青青呢喃著同樣的話,可這次質問的對象卻變成了自己。她頭一次如此深切地恨一個人,而對象正是她自己。 “別忘了我說的話。”祝棄冷冷地開口,聲音如一桶涼水澆到了黃青青頭上,“如果你當時就去救她——” “她就不會死。”黃青青絕望地說。 而祝棄卻說:“現在死的就是你們兩個了。”看到黃青青茫然又錯愕的表情,他放軟了聲音:“你的朋友一定不會這樣希望的。” 黃青青低著頭。 她還從未面對過親近之人的離去,祝棄清楚,這很難接受。但他更清楚,所有人都必將面對,然后接受。 希望黃青青恢復的速度能快一點。 祝棄有些煩躁,他舔了舔嘴唇,問何雪:“你剛才說,你們家門前有條河,對吧?方便告訴我怎么走嗎?” 祝棄從何雪那里得到了詳細的路線,他站起身,悄然離開了房間。 小心喝水。 這句“鬼”的提醒,現在想來多半是弄錯了。仔細回想,“鬼”說的更可能是“小心河水”。 而這里正巧有一條河。 祝棄已經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院子里停著一輛伍哥的車,值班室有備用鑰匙。祝棄會開車,不過沒有駕照,所以他從不在交警出沒的時候開車。此時深更半夜,又在偏僻的城郊,無論時間地點都非常適合無證駕駛。 祝棄花了點時間給汪隊打了通電話,然后從抽屜里翻出車鑰匙,打開電動大門。等他將車開到門口時,意外發現黃青青居然已經站在了那里。 他可沒預料到黃青青居然恢復得這么快。然而搖下車窗,他才發現,黃青青依然在哭,同時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車窗。 “你、嗝,你去做什么?”她哭得太厲害,中間打了一個嗝,“你要去救他們,對嗎?你剛才說‘他要滅口’,所以,你現在要去救那些……那些害死了湯蕊的混蛋!如果不是他們,湯蕊就不會死!讓他們去死!!!” 女孩凄厲的聲音刺破夜空,包含著無盡憤懣、遺憾與哀痛。 祝棄態度堅定:“我必須去看看。” “你覺得他們……不該死?”黃青青的聲音在顫抖,她的身體也顫了顫,憤怒漸漸被另一種情緒取代,理智重新恢復了上風。 “對,你是對的。”黃青青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自己不應該被仇恨蒙蔽,只是我——我做不到,現在的我做不到。” “其實他們死不死,我真的不在乎,真的。”祝棄表情特別誠懇,語氣特別沉重,“但現在死不行。我干了兩天,日薪剛剛提到五百塊,還沒結工資呢!要是老板嗝屁了,就全泡湯啦!” 第41章 紙鶴之形 夜深人靜,祝棄一個人開著車,在河邊道路前行。這里的道路異常曲折,七扭八繞,祝棄已經完全沒有了方向感,只覺得自己走了很遠。可看了看手機導航,卻始終在原地打轉。 奇怪,難道遇到鬼打墻了? 祝棄睜大眼睛,周圍的景色卻一直變化著,他確實在走,只不過是在兜圈子。 何雪給的路線有問題?他心下狐疑,正躊躇間,忽然遠遠瞧見前方有幾束燈光。 這里地處偏僻,并沒有人家。道路一側是河流,另一側則是茂密的樹林。祝棄熄了火,將車停在路邊,自己潛入樹林,在夜色掩映下悄然向前,躲在一株粗壯的槐樹后面,偷偷摸摸地探出了腦袋。 河邊有一大塊空地,不少人影晃動。祝棄辨認出詹江正站在河邊,聚精會神地望著湍急的河流。 伍哥手下的兄弟們也在,他們從保溫箱里取出一個個真空包裹的rou團,丟進湍急的河水中。 “幾個了?”有人大聲問。 “還有十九個!”另外的人大聲回答。 祝棄冒險將身子多探出一點,終于看到了伍哥。 伍哥站在空地正當中,地上有一堆一堆的灰,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燃盡留下的。 河邊風很大,而且越來愈大,揚起的細沙迷了祝棄的眼睛。他揉揉眼,看到地上的灰燼紋絲不動。 風越來越大,呼呼的風聲愈發凄厲,溫度下降得很快,人們的呼吸變成了白氣。祝棄不敢冒頭,他心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正在發生。 風把那些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祝棄聽到詹江說:“可以了。” 然后,他向河中投了一樣東西。 霎時,河水仿佛炸開了鍋,絲絲縷縷的黑氣蒸騰而上,在河水上空投出一個淡淡的虛影。說來十分奇怪,這團影子在夜空中竟分外鮮明,不詳的黑色如有實質,源源不斷地向周圍散發著寒意。 不對,更準確地說,它在吸收熱量。 祝棄打了個寒顫。 “怎么突然這么冷了?”有個人說。他明明面對著那團怪異的影子,卻仿佛視而不見,一邊搓著胳膊一邊對身旁的人說。其余人紛紛附和。 他們看不到眼前正在發生什么。 祝棄只覺得自己更冷了。 伍哥的手下們一個個凍得夠嗆,瑟瑟發抖。而與萎靡不振的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團影子卻愈發壯大起來,隨著河流涌動的韻律而不斷伸縮,仿佛某種生物的心臟。當它漸漸凝固成型,祝棄愕然地發現,那竟然是一個胎兒。